不多時,侍衛前來通報,說是範增在帳外求見,項羽起身相迎,見範增一臉的戾氣,道:“亞父,你這又是何必,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將軍糊塗啊,這溫柔鄉比穿腸毒藥可怕萬倍,不知不覺的中就讓人心性迷亂,做出連自己都抱憾終身的錯誤決定。”
對於項羽,從決意幫助他的那刻起,範增便毫無保留,傾盡所有的心裏,他不願看到項羽走錯一步,可是啊,項羽終究不是他的傀儡,他有他的主意,範增苦口婆心的勸導不能將他說服時,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步步錯。
以前的項羽可能不理解,但現在的項羽太了解這種心情,範增看著他的每一步棋,就像項羽看著他自己,明知是錯,卻隻能沿著曆史的軌跡將錯就錯。
這種抑鬱的心情,無法同他人言說,比戰敗還要難受百倍。
他對自己的軍隊有責任,對後世蒼生更有責任,戰敗不過以死謝天下,愧對列祖列宗,若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亂來,傾覆了曆史,那將是一場難以估計的災難。
禍及後世子孫,殃及他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心愛女子,這樣的假設,想到就覺得痛苦萬分。
他沒忘記,林虞的戶口本上民族那一欄寫的是漢,而漢指的是劉邦創立的王朝,所以,劉邦不能死,他再不甘心,也隻能拱手讓江山。
“我有分寸,你不必多言。”
“你有何分寸?將軍你不能一錯再錯了,不在劉邦羽翼未滿之時除掉他,反而留著活口,這樣的愚昧決定,是在自取滅亡!”
範增聽見項羽話語裏的疏離,不由得急火攻心,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讓年過七旬的長者,流露出悲憫的神色。
自取滅亡,這四個字乍一聽太多嚴重,項羽心裏卻明白,這個形容無比精準,他就是在自取滅亡。
範增這番言辭犀利的直白陳詞,令他愧疚不已,麵上卻隻能表現出毫不在意:“亞父年事已高,多多休息,這些事我自會處理好。”
“唉——”一聲長歎,範增對項羽失望透頂,拂袖離去。
臨走前,又聽到他說:“不要再動虞姬,她的命,我留下了。”
範增一滯,無奈地搖了搖頭,原本挺直的脊背變得微駝,離開的腳步竟有些蹣跚。
項羽靜默地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心裏的難受與愧疚無以複加,亞父,項羽對不住你。
他當真是為了一個女子,負了天下人,可笑的是,這一世竟連那女子的音容笑貌都無法再見一次。
他轉身,看到床榻之上雙眼緊閉的虞姬,輕聲呢喃:“阿虞,這世上怎麼會有和你如此相像之人,是命有輪回,真有前世今生,還是造化再一次弄人?”
他凝視她的麵龐,眸中流淌淡淡愁思,立了一瞬,離開時心中已篤定,無論是怎樣的相似,無論是否是她的前世,他的動心,一生一世隻有一次。
我那千年後的愛人啊,你現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