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裏竟帶了責怪的意思,置身於地方帳中,依然如此的不卑不亢,不由讓項羽對他另眼相看。
張良說完便退回原處,劉邦抓住時機,將自己率先進入關中的事詳盡解釋了一番,時不時地抬頭看看項羽的反應,後又立下重誓,聲明自己絕無稱王稱霸的野心。
若是放在之前,他懇切的言語,可能會使項羽動搖,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項羽對他講的話,一個字都不信。
讀過了四麵楚歌的故事,又怎麼會看不出,眼前的這個人是披著柔順外皮的餓狼?
隻是今日很長,好戲才剛剛登場,他倒要看看,劉邦要怎麼來演這場戲。
項羽凝視劉邦,對方垂首不敢同他對視,他忽的爽朗一笑:“我與你是結義兄弟,又怎會真的懷疑你?”
這話說的比誰都假,劉邦縱是笑不出來也得陪著笑:“必然,將軍又怎麼會聽信小人的讒言呢?”
“我已備下盛宴款待沛公,你我都是攻秦的功臣,此番要開懷暢飲才好。”
劉邦附和著,冷汗早已打濕了內衫。
他知項羽暴虐成性,坑殺二十萬秦軍的事情還在,引得人人對他心生畏懼,依據張良所言,項羽其人有勇無謀,今日這番對話,卻明顯覺出,項羽絕非那麼簡單。
他那雙鷹隼般銳利凶狠的眸子,帶了洞悉一切的清明,好似能將他所以的陰謀都參透。
劉邦心中的忐忑,在夜幕降臨,宴會開始時,達到了頂峰。
項羽、項伯朝東坐,範增朝南坐,劉邦朝北,張良向西陪侍,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暗湧。
現代的美酒佳肴養叼了項羽的胃,回來後便胃口不佳,這一場盛宴,他的胃口卻格外好,見劉邦如坐針氈的模樣,隻覺得心中快意。
“沛公——”舉起酒杯遙遙相對一番,項羽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劉邦此時的表情,殺與不殺隻在一念之間。
殺了他也許未必能挽回最終的敗局,但卻能報他的戰敗烏江之仇。
針落可聞的廳堂裏,忽的聽見範增的輕咳聲,項羽的手中的杯子還衝著劉邦,眼神瞟向範增,見他掩麵咳嗽,用寬大的衣袖遮住半邊臉給他使眼色——是時候行動了。
隻要項羽把酒杯擲到地上,便會有將士衝進來當場斬殺劉邦。
絕好的機會當前,範增隻想讓項羽解決了劉邦這一後患,也顧不得此舉會不會招來天下諸侯的話柄,劉邦此番前來顯然是對項羽已經有所防範,這次若是放虎歸山,憑借劉邦的奸詐和張良的謀略,定然後患無窮。
項羽握著杯子的手,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聽張良說:“單是飲酒未免無趣,沛公特意邀了鹹陽城中最會跳舞的姑娘前來助興。”
項羽一怔,手中的杯子已安穩的放在了案上,他眉頭微挑:“那可要承沛公的情,讓我等荒蠻之地的粗人開開眼了。”
世人都知項羽出身貴族,劉邦原本乃潑皮無賴,這番嘲諷,令在一旁服侍的行舟忍俊不禁,為項羽倒酒的手都抖了三抖。
張良對身邊的人擺了擺手,不多時,帳門掀開,一個青衣女子緩步走了進來。
項羽原本的眉眼間含的笑,一瞬間凝在臉上。
“抬起頭來。”他的聲音裏竟帶了不易察覺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