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定格在那一秒,靜初容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麻醉槍吭一聲掉到地上。
緊接著,他像瞬間被抽掉了所有筋骨,如一灘爛泥般癱到地上,就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短路,但是他並沒有馬上昏死過去,因為他全身上下都在痛,如有萬蟲蝕骨!他緊緊地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痛吟,眼珠慢慢地往上轉,看到她的臉的輪廓漸漸地與故人重疊,恍惚之間,他眼裏流下兩行渾濁的淚水,梗著聲音微微顫顫地發出一個聲音:“老師……”
時伊別看頭,竟不忍去看他此刻淚流滿麵的樣子。
不一會兒,淩亂的腳步聲傳來,赫連銘、葉管家、司逸和靜初顏一起出現在門外,四人表情不一,不過葉管家和赫連銘早就得到小羽毛的消息,相對淡定,而司逸依舊癱著一張臉,隻有靜初顏看起來很不好,她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死而複生的弟弟,臉上滿是震驚、迷茫與失望,最後驚覺他此刻正垂垂死去,她發了瘋似的衝過去抱住他,不停地喊他的名字:“啊容!啊容!你怎麼了?不要嚇姐姐啊……”
“你的弟弟,導演了一場世紀騙局,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了。”小羽毛在空中,用一種宣判的語氣告訴她,“他這一生苦不堪言,卻犯了諸多錯誤,甚至他今天想殺了時伊,用她的血來為自己續命。可我沒有當場擊斃他,隻是從他的大腦裏強製提取了他的所有記憶。同時,他會因此而喪失神經係統,逐漸腦死。”
“誰讓你這麼做的!你怎麼可以這麼對他!”靜初顏聞言,雙目通紅,甚至拔槍想要當場把惜羽給打爆!
惜羽隻是一轉,落到了赫連銘肩膀上。
靜初顏的槍口於是便對上了赫連銘,神色一片痛苦!她哀求道:“啊銘,把那個智腦交給我。”
“不然,你就開槍?”赫連銘平靜地看著她。
司逸與葉管家此刻早已經戒備地瞄準靜初顏,隻要她敢輕舉妄動,受過專業訓練的他們絕對會事先將她擊斃!
時伊也緊張起來,改用雙手握槍,死死地盯著靜初顏。
同時被三把槍四個智腦虎視眈眈地盯著,靜初顏的額間全是汗,手心也濕了。她的心砰砰地跳著,可是眼中的意誌堅如磐石。
她隻有一個弟弟,她怎麼可以在看到別人傷害他的時候無動於衷,她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麵前死去!
此時此刻,她不是什麼靜家的大小姐,也不是帝國皇子的親戚,她是靜初容的孿生體,與這些試圖傷害他們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赫連銘已經從她的眼睛裏看到她的答案,遺憾像一條裂縫橫穿過他的心門,然後勢不可擋地裂開,越來越大,越來越深,變成再也無法愈合的溝壑。
他斂著眉,低聲說道:“我不想傷害你們,但是你必須留下他。我帶你來這裏,是為了你讓再見他一眼,你卻沒有滿足。”
靜初顏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槍,眼淚不停地流下來,說道:“啊銘,你讓我帶走他吧,他是你親哥哥,姑媽死的時候還囑咐我好好照顧你,我自問這麼多年,我做得不算完美也有九分,你說如果沒有我們靜家的扶持,你還會有今天嗎?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這樣對他。難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他就算犯了錯,也是可以改的啊!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折磨他到死!”
赫連銘緊緊地抿著唇,聽著這樣聲淚俱下的控訴,他的心又不是鐵做的,當然會痛。
可是他不能軟弱,如果鬆口讓靜初容離開,那麼鳳凰台的秘密就再也守不住了。
這些話,他不會也不能說出來,靜初顏不會懂,會一輩子都怨恨他。他一想到曾經傾盡全力輔佐與愛護自己的人,轉身便結仇,心中的痛苦便加深一層。
可,那還能怎麼辦……
他麵無表情地上前走兩步,說道:“你開槍吧。”
靜初顏大喝一聲:“啊銘!你真要這麼狠心!”
“是。”他緩緩地垂下眸,看著地上不省人事的靜初容,瞳孔上蒙起一層水霧。
這個人,在他很小的時候,會抱著他溫柔地笑,輕聲細語地逗他開心,會在每個節日親手給他做禮物。每次回到靜家,他都會叫他推輪椅去苗圃裏散步,他的話不多,偶然低下頭,看到他已經安靜地閉上眼睛像是已經往生,他起初驚慌失措,後來才知道他隻是累了睡過去。這個人,他活得很艱辛,每天都需要服用大量的藥物,可他從未放棄過,他一直在努力地追趕著靜初顏的腳步,努力讓自己配得上靜氏的門楣。
所以,就算知道他剽竊了時老師的東西,他也沒有像常人所反映出來的那般鄙夷與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