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過的坦緩又快速,轉眼間不知不覺的,已是臘月新年了。
整個金陵城都洋溢在喜氣洋洋的氛圍中,萬府自然也不例外。在舊日的一年裏發生了很多事情,希望在這炮竹聲聲的新年之時可以將不好的全部除去、來年有一番新的美好氣象。
下人們早在年前就分配了任務,籌備除夕、新年的宴會,接待賓客的、打賞的用度,以及年初五時送五窮(智窮、學窮、文窮、命窮、交窮)等種種事宜。
丫鬟們持著濃重的興味與喜悅,在準備跨年的家宴。
這跨年的宴會自然是在夜晚開始的,老爺信佛,邊背著手查看各處的忙碌,邊囑咐她們晚上盡量不要讓碗筷發出聲音,不然餓鬼道的眾生聽見了心裏難過。夜半出門先咳嗽支會,免得撞上了其它世間的眾生,誰都不好過。應惜福感恩、心念各世間的眾生。
一眾太太們則在院子裏祈福、求簽。
這是萬府的一種儀式,原先跨年的時候,都是由太太為首帶領的。可時今大太太王蘊珩已經歸府,一切便都尊大太太為先,故而便由大太太帶著一眾人在新年時祈禱平順幸福。
對月將祭品與禱告詞擺上搭起的神壇後,便是抽簽。大太太虔誠發心許願,即而將手伸向簽筒,憑著直覺抽出最中心的那一根,展開一看,上麵的簽文是這樣寫的:千紅一哭,萬豔同悲!
大太太驚震!目光觸及的須臾就打了個顫抖,拈著簽文的手指都依稀發涼!
“千紅”、“女子”;“一哭”、“悲傷”。這簽文的意思是:到了最後,所有女子都會哭泣,所有女子都會落入悲慘的結局……
大太太很快便解過了意思,神思百轉,嚇的不敢高聲讀出這簽上的文案。
大過年的,這簽文委實是不祥的……她在心裏隱隱的告訴自己,隻是巧合,沒有關係,這些個東西都是怪力亂神,風俗習氣罷了,是做不得信的!
見大太太盯著簽文遲遲不進行下一步,眾人起了疑惑,一旁老爺亦起疑惑,便走過去要看。
大太太忙僵僵笑著敷衍過去,對老爺小聲道:“沒什麼好看的,普通的吉慶話兒罷了!”忙悄悄的把那簽收進了袖口裏。
老爺雖然覺的奇怪,但也沒當回事往心裏去。
縱然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氛圍,但大家盡皆麵上含笑,內裏懷揣著的真實心思卻都是不一的。
由大太太行祈禱儀式,太太負氣的很,心裏自然十分不舒服!這般搶班奪權、公然將她這個人拋撇到一邊。嗬,這府裏頭的人一個個的全都是些恨你有、笑你無的小人,踩高捧低慣了,見大太太得勢便都去上杆子的巴結著大太太,沒人理會她這個太太不說,背地裏還不定怎麼譏諷她呢!
一想到這些,她心裏便愈發的過不來這個勁兒,漸漸連麵上強持的笑意都消失不見了!但任憑心裏頭再如何的憤恨難平,事情已經這樣直白,她都隻是無能為力。
告禱儀式結束之後,老爺、大太太便並著一眾姨太太入座賞宴。
自然又是由大太太領頭入席的。
但這座位也不知道是誰安排的,實在叫太太心裏負氣的很!縱然時今大太太歸府了,可太太怎麼都還有著管理萬家後院的權利,且青陽院裏住著的是兩位女眷,一為大太太、一為太太。論理該是這兩位地位齊平才好。
可座位卻安排了大太太與老爺並排而坐,把太太給擠了下去,與一眾姨太太們同坐!
這楊姿嫻是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性子?她思量著,自己再怎麼說都幫著老爺管理了這後院十八年多,再怎麼說都有著正室太太的權利和一切的風光,且老爺唯一的兒子、未來必定的家主可是自己生的!時今卻叫你們這般生了狗眼的小人們這般擠兌?
方才由大太太領頭行祈禱儀式,她便權且忍了;時今又叫大太太與老爺並排,把她給歸落到了姨太太的分位裏去,她又如何能忍得?
這座位,太太是如何都坐不下去!她的理性還在,不是沒想過橫豎在這大年夜的不宜生氣,該給老爺一個麵子。但這麼強自壓抑、左右輾轉,也不能把那一口氣平下去!
太太脾氣終於猛一下躥上來,抬手把麵前對著自己的碗筷狠狠往桌上一摔,也不跟任何人支會,轉身就離席往外走。
太太到底還是太太啊!這麼多年來她行事的手腕、霸氣的行徑眾人都是領教過的,時今縱是大太太重新歸府,其鋒芒陣仗也未必能壓得過她……周遭的喧囂驟然便止,一派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凝在大步走出去的太太身上,並無一人膽敢阻攔、無一人膽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