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令鳳鳳心中的隱愧愈發深濃,但感動也是深濃。她抿抿檀唇,抬眸瞧向瑾煜,對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目,她心中就覺的很安然:“無論什麼事情,都不用害怕,對麼?”神誌一鈍,有些夢魘。鳳鳳凝眸須臾,“無論何時何地,阿煜,你都會在我的身邊,不會離開我……對麼?”她想說的是,無論我做了什麼,是不是你都會原諒我?包容我?不會怪罪我、將我拋棄不再理會我?但這樣問,她又多少都覺的少了些底氣,故而換成了方才的句子。
瑾煜覺的她今兒有些奇怪,更篤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中憐惜更甚,重重對她點頭,好看的眉目間鋪展開如許的深情:“對,我在你身邊,會一直在……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害怕。”一頓後的這句話,更像一句熾熱且堅韌的賭誓,像在對鳳鳳說、更像自己下定了某種決心。
鳳鳳忽而很想哭,她抬手掩住菱唇,將哽咽就此吞聲。
瑾煜在她這一轉目間這才迎著陽光看到,她這雙眼睛已是微腫的,眼瞼泛著微紅,顯然方才剛哭過。他心裏登就一焦,也顧不得了其它,抬手撫上這瑩然可愛的雙頰,將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兩人之間這距離已隔咫尺,鳳鳳感應著他呼出的氣息繚亂在她的肌膚上,心中又悸又暖。瑾煜無聲的安撫了她須臾,即而啟口溫存:“是誰給了你委屈受,是太太……還是五太太?”漸將心定定,他探尋的問。
鳳鳳察覺到瑾煜的心疼,她搖搖頭,情念又亂。但她於這之中持著一抹理性,啟口囁嚅著低低回複:“我,方才去玄英院看一個好友……回來的時候,手帕被風吹走了。”轉而又抽噎起來。
其實鳳鳳這回話明顯底氣不足,但此刻她這柔軟的哭腔很好的掩飾了她的心虛,瑾煜並未察覺出來。
瑾煜聞言,心中還是不解,先點頭又道:“嗯,然後呢?”
鳳鳳掛著淚的麵上,這神態豐富極了。她定定氣,不再對著瑾煜的雙目,微側首後繼續柔軟開口:“那帕子一路,飄向了巷子裏關著瘋子的地方……我,不好再尋回來了!”於此又甫地轉目重新看定瑾煜,眉目積了一脈焦灼,聲音也急急然的,“那是我當初離家時娘親給我的,是留給我的念想,唯一的念想呢!”於此又充斥了無限委屈,她越說越傷心,就勢伏倒在瑾煜懷抱裏嗚咽起來。
瑾煜心中一動,終於知道鳳鳳為何這般哀傷不能自持了!他理解她的心情,雖然這世界上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但他其實也是一個把家人、親人看得極重的人!
萬瑾煜是老爺的獨子,自小受盡寵愛,又常伴父母身邊,故而相比起旁的子女眾多的人家,他與父母的感情更為深厚。這世界上能打動瑾煜的東西並不多,但“情”之一字委實是全無例外會令他哀感頑豔的;這其中“親情”更是令他心軟非常、欲罷不能!此刻他心愛的女子為了親情而悲傷,他自然是感其心念、傷其所傷了。
瑾煜長籲口氣,抬手平順的撫摸著鳳鳳的背脊,將嘴唇湊在她耳邊悄自安慰她:“不要難過了,有我在你身邊……此後我會對你很好,將來我也一定會與你同去拜訪你的父母。也勢必,會是……我的父母。”最後四個字聲音雖淡,可鄭重其事。
若是放在旁的時候,鳳鳳一定會感念的。大少爺這話已是一句鄭重的承諾了,那句“我的父母”說明了他在對她許諾、他會娶她!
但此刻,鳳鳳要聽的不是這些。她雖麵上哀傷不能自持,可內心煞是理性。她搖搖頭,順著自己方才那話佯裝不經心的順口又道:“我一定得把那手帕找回來。可是,我沒有辦法進那條巷子裏……”
這才是鳳鳳真正的目的,她言出這話後心裏一舒,似乎久久懸空的那一塊兒大石頭終於放下來!整個人多了輕盈。同時她又起了一脈縝密的心思,有點兒忐忑的等待著瑾煜的答複。
瑾煜恍然,原來鳳鳳是要去尋那條帕子!男人的性子與女人不同,大抵都是粗線條的,若她不說、他還真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這時,內室裏候立的清月也已緩步的走近了簾幕,貼著珠簾,清月心中隱痛、蹙眉微微:“少爺,你且幫幫姑娘吧!”方才她一直在不動聲色的瞧著外廳裏這兩個人。她亦是自幼離開父母進了萬家的孩子,對鳳鳳那種思鄉念雙親的執念,她怎不是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