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北不想說,那女人沒有腳的事。現在,他回想當時的情景,越來越感到那是眼睛的一種錯覺。
二子把頭轉向別處想什麼。
“還有稼漁,都好像是被替換了。”胡北的聲調裏突然充滿了悲涼。
二子突然說:“昨天天快黑的時候,我從造紙廠回來,看見我姐姐領著稼漁要坐出租車出去,我問她領稼漁去哪,她說,去什麼皇後娛樂城。我問你在哪,她說你在那家娛樂城等她,還說你們明天早上才回來。”
皇後娛樂城,胡北領老婆去過,有桑拿、遊泳、棋牌等娛樂項目。自助餐。晚上可以就到休息電影廳點播電影,直到次日淩晨,都包括在一次性消費中。
昨天,他沒有對老婆說要去皇後娛樂城玩啊?
難道老婆是被什麼人騙到了皇後娛樂城,然後,她跟兒子都被扣押或者殺害,另兩個東西冒充老婆和兒子潛入了他的家?
他觀察著小舅子。
他感覺小舅子還是小舅子,他沒有被替換。他急切地看著姐夫,說:“怎麼辦?我跟你到皇後娛樂城去找找吧?”
“你走了,一會兒工人們來了進不來門。你留在這裏,我一個人去。”
小舅子遲疑了一下說:“要是……我看見姐姐來印刷廠了怎麼辦?”
“她如果說從家裏來,你千萬不要讓她進來;如果她說從娛樂城回來,找我,那就說明她是你姐姐,你先把她安頓到這裏,千萬別讓她回家,等我。聽明白了嗎?”
小舅子點了點頭。
然後,胡北就去了皇後娛樂城。
進了門廳,左手是男賓部,右手是女賓部。
服務台小姐問:“先生,一位嗎?”
胡北說:“對不起,我找人。”
“您找男士女士?”
“女士。對了,還有一個男孩,12歲。”
“那位女士叫什麼名字?”
“古麗。”
“您等等。”那個小姐打開登記簿查看。
胡北的心緊張得提到了嗓子眼。
他真怕那個小姐說:“噢,有這個人。”如果這樣,就說明家裏那個女人真不是他老婆,那個孩子真不是他兒子。
他也怕那小姐說:“沒這個人……”那樣的話,他就懷疑老婆和兒子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嘩啦,嘩啦……”那個小姐一頁頁地翻。胡北緊緊盯著她尖尖的手指和翻動的登記簿。
“在這兒!古麗,對吧?”
“對,就是她!”
“她是昨天登記的。”
“昨夜她有沒有離開?”
“沒有。她還在。”
胡北的心放下來。老婆沒有死,孩子沒有死!
但是,他感到那模糊的恐怖一下變得真切了,好像一個噩夢走進了現實中。昨夜,跟自己同床過夜的兩個人到底是什麼東西?
“現在,這位女士帶著孩子正在休息廳。您進去吧?”
“謝謝!”
胡北急匆匆地從男賓部進去了,爬樓。
每個樓梯口都有小姐笑吟吟地鞠躬問好。他顧不上看她們,一直爬到四樓,進了休息廳。
休息廳裏很空曠,很暗淡,隻有老婆和兒子。
老婆躺在帶電動按摩裝置的沙發床上,一邊喝飲品一邊看電影。兒子則坐在放映機前搗鼓,看來,那投影是他為媽媽放的。
“古麗!”他叫了一聲。
“老爸!”兒子先看到了他,跑過來。
老婆回過身,說:“你怎麼才來!”
胡北走到她跟前,說:“誰讓你倆來的?”
“你呀!”
“你跟我說一說過程。”胡北口幹舌燥,抓過老婆的可樂一飲而盡。
“昨天,你不是給我發短信了嗎?叫我帶兒子到這裏玩。你還說,你一會兒就過來,叫我倆在這裏等你,不見不散……”
“那短信還在嗎?”胡北想看一看那個手機號。
“喲,我給刪了……”
胡北沉思了一下,說:“古麗,我告訴你,咱家出鬼了。”
“出鬼啦?”
“你聽我慢慢說。我沒給你發過短信,懂嗎?那個人不是我!昨天我回家之後,看見你和兒子了……”
老婆哆嗦了一下。
兒子則瞪大了眼睛聽。
“我跟這個女人在家裏住了一夜,總感覺她不是你,天快亮的時候,我就逃了出來。”
“怎麼可能呢!”
“我說的千真萬確!”
“……那怎麼辦?報警?”
“我敢嗎?像我這種人離警察越遠越好,一查起來,我的事都會抖摟出來!”
“那,我們的家不是被那個女人搶去了嗎?”
“她不是人,她不是來搶房子的……”
“那她是來……索命的?”
胡北沒說話,他的心沉重得像秤砣。
終於,他把目光放在了兒子的臉上。那是一張多麼稚嫩的臉啊。
“兒子,你別怕,在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神存在的……”
“那是什麼東西?”兒子似乎不太害怕。
“一定是爸爸做的一個噩夢。”
“這麼說,我和老媽也做噩夢了?不然老媽怎麼接到你的短信了呢?”
皇後娛樂城沒有小號的浴衣,兒子穿的是成人浴衣,很大,袖子和褲腿都很長,他的手腳都藏在了裏麵。
胡北的心突然被剜了一下。
他不說話了,一直盯著兒子的褲腿,他感到兒子藏在褲腿裏的雙腳下意識地朝後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