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聲音響起時,陽天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停頓了,小狐狸那已刺破衣服的匕首失去了慣性,飄落半空的枯葉也失去引力......
直到‘真當俺妖族好欺嗎?’這八個字說完,和尚以法力凝成的手掌,小狐狸手中的匕首也跟著消失無蹤,隻有枯葉又繼續緩緩飄落......
抬頭望向發聲的方向,竟然是那頭大野牛開口......碩大而沉重的牛頭轉向沼澤,不但沒給人一種遲緩以及呆滯的感覺,反而是一種輕盈,一種舒緩,仿佛整個山坡都隨它的韻律起舞,而它隻是睨眼掃視四周。
和尚在大野牛話聲結束時便已跌落一處窪地,此時的高僧氣度與風範早就蕩然無存,抖落僧衣上的水漬與汙泥,卻抖不掉那分狼狽:“阿彌陀佛,不知哪位妖族前輩在此?晚輩金光佛宗法源有禮了。”
小狐狸忽然眼眸一亮,小臉綻放出希冀與激動:“是大水牛王爺爺嗎!是大水牛王爺爺嗎?大水牛王爺爺救我!”
她渾身一下子又充滿新的力量,翻身一躍便往大野牛跑去:“大水牛王爺爺救我,人族殺了我全族,還要抓我當靈寵......”
那和尚法源聽到大水牛王之時,眼裏明顯流露極深的恐懼,臉色也刷的一下變得蒼白毫無血色,似乎全身都在顫抖。
小狐狸抱著大野牛嚎啕大哭,當然,以她那嬌小的身子骨隻能抱住大野牛一條牛腿,小山一般的牛軀,粗壯的牛腿比她身體還大。
她似乎在跟大野牛傾訴著什麼,可惜隔的有點遠,聽的並不真切。
陽天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該下去還是繼續留在樹上,按理說既然野牛與狐狸都是妖怪,自己應該與這個叫法源的和尚同屬一方,可他偏偏對和尚有股天然排斥,在前世太多和尚尼姑打著慈悲的旗號騙人錢財,對他們那一套滅絕人性的教義更從不認同。
剛才攻擊小狐狸時,法源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又哪有半點慈悲之心?
想起小狐狸滿身傷痕,血肉模糊的樣子,他便不由心疼,不由想起女兒,當時要是早有房子,早幾年結婚,女兒也像她這麼大了。
大野牛忽然大聲笑道:“俺老牛可不是你說的大水牛王。”
法源長長舒了口氣,臉上恐懼之色轉為鎮定,慢慢轉身便欲離去。
做為金光佛宗枯榮大長老的本家侄孫,他曾問過自家老祖,遇上大水牛王該怎麼辦,老祖思索良久說道:“不要動,他想殺你,你根本就逃不掉,什麼都不要做,最好他把你當個屁。”
化神大能在這方世界已是最強大的存在了,他竟從老祖眼裏看到一絲畏懼。
如果說整個天鍾世界隻有少數幾方妖族勢力還沒匍匐在人族修行者腳下,那囚牢山的大水牛王絕對是對人族態度最強硬的一個,他的底氣自然來自實力。百年前五宗圍殲囚牢山,五位化神大能群毆大水牛王,其中兩個反被當場斬殺......
所以法源直到聽牛妖承認不是大水牛王才敢逃。
草甸坡頂,大野牛看著小狐狸眼裏充滿憐愛和寵溺:“小狐狸,和尚敢把你打傷,敢抓俺們妖族,俺老牛殺了他好不好?”
小狐狸可愛地點了點頭:“好。”
法源已逃出兩裏外,飛在空中的身體隻剩模糊的黑影。也不見大野牛做什麼動作,隻是輕輕打了個噴嚏,然後法源便一頭栽下,不,從陽天這個角度看到的是飄下,他的身體忽然像被蒸發掉般消失,隻留一身僧衣從空中飄下。
陽天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大野牛動的手腳,心中更加忐忑了,但轉念想想,自己這一個多月來一直跟他相安無事,況且他真要對自己不利也不是自己能逃避的了的。
這麼一想便放心了不少,慢慢爬下畫樹,坦然走回坡頂,頗有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氣勢,隻是畢竟心裏害怕,遠遠繞開兩個妖怪。
回到習慣駐留的小湖邊坐下,心中反而翻騰起來,見過飛天遁地的和尚,見過無聲無息便置一個仙人於死地的手段,他更加明確自己要做什麼。總不能一直當放牛娃吧,再長大點難道也去周善貴家佃塊地,從此麵朝黃土背朝天過一輩子?
雄心這玩意說難聽點就叫野心,前世就是不甘過這種生活,才發憤讀書終於改變了命運,穿越了一回難道越活越回去了?
修仙,我也要修仙!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便五鼎烹!
小狐狸帶著一股出塵的靈氣向湖邊走來,陽天警惕地直了直腰,隨即對她笑了笑,也許是長的太可愛了,明知她是個妖精竟生不出多少懼意。
小狐狸卻正眼也沒瞧他,徑直淌入湖中,取出一塊手帕仔細擦拭起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