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空花幻夢(2 / 2)

珞瑤柔聲道,“真兒不會的。”

她的好奇心愈發地重了,母君與父君比她要豁達悠然得多,為何他們看了憂心忡忡,卻肯定她不會有事?

夜間,念著這一件事,輾轉了幾番,直到腦海中閃過一抹黑袍身影,竟有一種頓悟的感覺,轉世之前,她問他對她可曾有過絲毫感情,那個場景如今回憶起來也覺得戚戚,他卻閉眼不答,她以為他仍舊漠然,從此死了心。

在陰界和娘胎之中過了一遭之後,無論他如何爭取,她對他也不理不睬,兩個月前,她將疏華的蛇元送入輪回道,他跟了去,她卻扔下他,一個人回了瑾萊。

他一個人站在三生石旁,蕭瑟又寥落,卻沒有再隨她來,想必是傷透心了。

她翻了個身,心中泛起愧疚,或許自己不該再記仇,她戀了他四萬多年,雖然經了一些坎坷,但他總算是將心思放在了她身上,也算修得圓滿,她為何還要強氣呢?除了父君於母君的細水長流,哪一對仙侶不是苦盡甘來?

真真是愚蠢啊!總是跟他計較,翻舊賬,要多沒氣量就多沒氣量,剿魔之後,他到過十次瑾萊,她淡漠又不屑一顧地繞過他,自是扔了不少冷眼給他,甚至偶爾惡言相向,為何要如此呢?

——竟然在得到苦苦乞盼的男子後,好生冷落他一番,不過,她又有些滿足自己的作為,誰叫他以前不知珍惜,如今又巴巴可憐地貼上來,她若喜滋滋地撲到他懷中,豈不說明她太廉價,太容易得到了麼?咳,雖然悔於那連她也自責的行徑,但終歸這樣才是最好的,讓他以後不敢起薄待她的心思。

心頭漾著幾絲甜蜜,不知為何,卻好似被清涼的霧氣罩住,說不出的奇異,她終是逐漸睡了過去。

次日,推開閣門,微涼的空氣湧入肺間,一陣愜意,冷真伸一個懶腰,眯眼,才發覺晨曦染上了似有若無的紅光,咦,怎麼……她循著光線望去,一驚,竟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東邊天際之上,一抹紅影一動不動,任天廣風大,衣袍卻是靜止不展,紫色微卷的長發如藤蔓,倒攀在肩背上,雖看不清五官,遠遠望去,卻是美麗不可方物,偌大的拴仙鏈在視線中不足小指寬,兩端沒入穹頂,中部呈弧形貫穿紅衣男子的膛口,仿佛一副立體的淒美畫卷。

那便是楚赤暝麼?為何她不曾知道,六海千山有這麼一位仙君?

她仰首注視了許久,脖子酸了才回過神來,雖知去觀摩他人的苦難不太對,終究是好奇心太過強烈,且對這位為了心愛女子膽敢去修改姻緣簿的男子產生了不少興趣,他犯下了如此新鮮又慘烈的事,六海千山到處在議論,她也須去瞧一個仔細,再與人交談時才不至於會落了下風。

念訣,招下一朵雲,乘著直上天際,待離紅袍男子越來越近,才發現他一直在看著她,眸子一派赤紅,目光若墳墓般荒涼,含了無盡的悲,難言的淒冷,滿腔的不甘和懊喪,直直透入心底,讓她的情緒也不由得惆悵起來,難怪父君與母君吃不下飯,或許她也會食不甘味。

有簫聲不絕如縷地響起,她才發現離虛拓界不遠處的一朵雲上,盤膝坐了一位白衣墨發的溫雅男子,玉手撫簫,低徊落落地吹奏。簫聲如悲風過竹林,帶兩分沙啞,卻又有些安撫的意味,不知不覺讓人的靈魂也戰栗了起來,融入曲中,難以自拔。

認出是以往的知交,她眼睛一亮,坐到他身邊,他不加理睬,神情更加冷峻,蘊了十分的排斥,簫聲愈發地沉痛蕭瑟,節奏加快,似一個人在無助又放肆地哭泣。

溫良玥好似說過,某某是他的心上人,冷真卻怎麼也記不起來是誰,或許,應該是這位可憐的仙君了吧??她擾了二位獨處的機會,又影響了吹簫的心境,受冷眼是應該的,也並未怨怪,隻是抬眼打量著一丈以外的仙君。

俊顏少有人及,五官精致優美,與南澤的冷峻鋒利不同的是,線條整體柔和,勾勒出一種悠然楚朗的神韻,隻是此刻,這張臉卻蒼白如一張紙,不過是一夜之間,便蘊了滄桑病容,一病萬年。

栓仙鏈貫穿的部位已經不再流血,胸膛處的紅衣被幹涸的血跡凝成了硬塊,令人觸目驚心,不忍再視,心口有些不適,她抬手捂住,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忍不住輕聲問,“你修改了誰的姻緣簿,又是怎麼個修改法,為何受這般非人的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