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真也頗為惋惜地回,“唔,我倒是見過一位雲遊仙人將香蕉皮扔到湖裏,砸出一條肚皮翻白的死魚。”
楚赤暝道,“確實可憐,好釣魚的仙人釣到以後又將魚放入湖中,反複循環,導致魚嘴潰爛,羞愧而死。對了,我們需要下湖底尋碧僑麼?”
冷真瞪他一眼,“你是說,碧僑可能被人仍到湖裏湖裏了?”縱身一躍,下到湖底十丈深處,發現身旁少了什麼,才想起楚赤暝沒了避水珠,浮出湖麵,果然,楚赤暝正幹巴巴地站在湖邊。
他含笑道,“你已經不恐水了。”
冷真一時有些恍然,她總算是從那一段陰影中走了出來,漫漫四萬五千年,她一直反複地做著那個群狼被水淹的噩夢,醒後想著要是擺脫了該有多好,然而,將仇怨兩清,當不再畏懼,她卻無法真正快樂。
將楚赤暝拽下水,“記住,不要出我周邊一丈以外。”
楚赤暝“咦”了一聲,“我什麼時候出過你周邊一丈以外?”
仿佛置身於流動的空氣中,湖泊深處竟也明似鏡麵,藍穹與在湖外看時那般澄澈如洗,水草招搖,色彩斑斕的魚類在身旁遊來遊去,五百年前,也是在水中,她被灰鰻電倒,南澤將她放入貝殼中,那一幕很是溫馨。
冷真嘴角無意泛起的笑斂成苦楚,“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樣根本無法尋到碧僑。”
楚赤暝拔起幾根長長的水草,編織成精巧的草環,戴到她頭上,水草細密輕軟的觸須掃著她的額頭,襯著那一雙皓月般的眸子,撓得他的心有些酥癢,“順便遊山玩水,不好麼?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前,這樣也不錯。”
一般而言,遊山玩水,一男一女的話,須得有那一層深入的關係,在應景的地方做該做的事,例如執手相凝望,例如相擁與接吻,等等,然而,她與楚赤暝卻隻是知交,顯得不太合適。
冷真“唔”了一聲,“要是換作以往,定然有鏡傾仙子在月孤域眼巴巴地望著,看到我們倆人在一起,恐怕傷心到無法自拔的境界,如今你服下了避影丸,她隻能對著一片雪霧苦求不得了。”
昨日鏡傾仙子看赤狐仙君的眼神,似是沉澱了幾萬年的眷戀,他卻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
楚赤暝眉頭微皺,忽然握住她的手,注視她的眸子,眼裏泛起一絲憤意,“我們本該在一起。”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擁她入懷。
他的唇甫一點上,冷真觸電般地將他推開,心下無措,“你,你這是玩水麼?”
楚赤暝卻不介意,嘴角噙起一抹笑,“我們已經有過了,你還怕?”
鑒於昨天那麼出格,方才實在太不值一提,冷真並未起一絲氣憤的情緒,隻想著這樣實在不妥當,以後要防著他點才好,免得再讓他占了便宜。
湖底澄澈無比,若非有山峰的阻礙,可以清晰地看到幾裏開外的情況,約莫著尋了百裏方圓,冷真一聲重重的嗬欠後,與楚赤暝出了湖域。
“白白浪費了時間。”她道。
楚赤暝頗為滿足地道,“我倒是覺得值得。”
冷真後腦勺涼了一涼,對他而言當然值得,那張俊臉依舊楚楚悠然,讓人瞧不出狡黠的破綻,她不由得恍然,楚赤暝原來有這樣的一麵,可為什麼她到現在才留意到呢?
兩人淩空停在仙湖上方,南北西向是一望無垠的湖域,東向三裏是渺渺千山,腳下的位置,已是湖泊的盡頭。
冷真雙掌引開微觀瀑鏡,念一聲碧僑的名字,鏡中卻是一片漆黑,再念一聲,她將虛鏡化了,臉上不再是碧僑剛失蹤時的擔憂,泛起一種遙遠的悵茫,天宮十八域,可真正有仙妹的身影?
臉上微微一點溫熱,傾刻間蔓延全身,她有些生氣地側臉,楚赤暝的唇及時移開,眸子脈脈地垂視她,一派深沉,星芒點點。
她有些羞辱地揚起手,手卻在半空微微顫抖,不似他偷窺她洗澡的夜晚,那樣幹脆利落地落下,楚赤暝目光黯了黯,將她的手腕堅決地握住,聲音低沉,帶著質詢的意味,“你能夠給我的,隻是拒絕,隻是懲罰麼?”
冷真愣了愣,楚赤暝這樣的男子,無牽掛時,不風流胡為,情動時,執著得令人心慌,歎息一聲,將他的手拔開,看向不遠處的蒼古仙境,“或許碧僑就在那裏也不一定。”
楚赤暝閉上眼睛半晌,睜開時,已恢複一派楚楚悠然,含笑道,“但願了。”
冷真卻分明留意到,他隱藏在深處的無限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