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加冷寂無聲,一個多時辰後,冷真攥緊避水珠,不再有絲毫猶豫,縱身躍入辰沐海,輕而易舉地避開值守的水族,身體挨著引痕殿寢房東側牆壁,用手指將簾子輕輕拔開。
南澤已經寬衣,隻著一件薄薄的青襯裏,坐在床榻邊緣,手中握的,仍是那一支碧玉簫,他垂頭注視,一如既往,不知為何,眸中的神色卻有一幾絲不堅定。
冷真抬手按住心口,與疼痛一道湧起的,還有一股難以抑製的怒火,想也不多想,一掌將窗戶轟開,擦著四處飛濺的玉塊,掠身入寢房。
南澤掌間飛快凝聚起一團仙光,幹脆迅疾地打了出去,視線甫一觸到她,吃了一驚,急急將仙光吸回,而後站在原地,不閃不避,神色泛起兩絲疑惑,雙眸卻是接納,第一次,蘊著一絲溫潤。
冷真到他身前,毫不猶豫地搶過他手中的碧玉簫,狠狠地摔到地上。
一聲脆響,碧玉簫斷作五截,如同殘夢。
所有的柔軟瞬間僵凝,南澤後退一步,手指微微顫抖,半晌,目光從斷簫轉移到她臉上,嘴唇動了動,眼中怒濤洶湧,一巴掌打了過去。
那一巴掌力道實在太大,冷真轉了一個完整的圈,踉蹌著退到寢房門口,抬手摸了摸嘴角的血痕,身體靠著水晶牆,緩緩滑了下去。
“你……”南澤向她走一步又頓住,聲音低沉,連續發問,“你來一趟,就是為了毀掉我的簫管?你為何要這樣做?冰漩她,她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冷真將嘴角的鮮血擦拭幹淨,扶著牆壁站起,眼前一片朦朧,臉頰卻是笑意依稀,“我發過誓,倘若再來,便斫斷雙足,南澤,我願意斫斷雙足,卻抵不過一支簫管麼?”
南澤俯身撿斷簫,動作遲緩,邊道,“琉珠死了,辰沐海不再欠瑾萊仙山什麼,冷真仙子,我不知道你竟是這樣過分的人,連我唯一的寄托也要毀掉。”
右手掌一陣陣麻疼,他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握緊,兩截斷簫化作齏粉,紛灑而下,“嗬……”他慘然一笑,忽然大吼一聲,左手腕一震,另外三截斷簫也步了後塵。
什麼也沒有了!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除了一具冷冰冰的遺體,其它的,要麼隨著香消玉殞的那一日風流雲散,要麼被毀滅,再也無法彌補,再也無法找回。
冷真一手捂住心口,一隻手按住牆壁,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去,眼睛死死地盯著南澤,唇齒間一字一頓,“果然,我的雙足,還比不過你手中的一支碧玉簫。”
早知會是這樣的情形,也許倒不如,與楚赤暝共渡一個良宵。
南澤攤開雙掌,垂頭凝視,“仙子與楚赤暝仙君卿卿我我,不知失去的痛楚也就罷了,你違背誓言迢迢趕到辰沐海,就是為了毀掉冰漩留下的唯一舊信物,為何對我這樣狠心,你……”他抬頭看她,眸中暗流湧動不息,仿佛燃燒的黑色火焰,“為何三番五次折磨我,讓我活得不安生?”
冷真怔然,喃喃,“我折磨你?我們之間,究竟誰折磨誰?”她一步步走向南澤,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巋然不動,眼神複雜莫測,表情陰沉,她無趣地繞開他,再走幾步,脫了鞋子,在床榻上躺下。
南澤眉頭一皺,霍然轉過身,“你這是做什麼?”
冷真的手在軟涼的毯子上輕輕移動,“你將我扇暈了,我沒有力氣回去,隻能睡這裏,簫麼,我自然會還你。”無意中看到櫃台上一麵水晶鏡子,與她對視的女子熟悉又陌生,眼神迷離而痛苦,蒼白的臉竟泛起微紅,嘴角尚有一絲血跡,她將血痕拭了,舉起指尖一點嫣紅,笑時肩頭輕輕一顫,“你也照鏡子麼?不會是冰漩仙子用過的吧?”
南澤定定地看著她,“你瘋了。”
“是。”冷真聲音飄飄的,“我瘋了。”手捏住腰帶一端,輕輕一拉,粉虹貫過,條練甩到床尾,藍衫滑落肩頭,露出白皙柔嫩的肌膚,她向他招手,“龍三太子。”
南澤冷哼一聲,快步走過去,俯身,將她的衣襟拉攏,“你何曾這樣不自重過?”他的手甫一鬆開,衣襟複又散開來,淺綠色的褻/衣裹住積雪般的豐盈,讓他眸子浮起了焦躁,正要將腰帶撿起遞給她,腰部忽然一緊,他猝不及防地壓到了那具溫熱的身體上。
冷真牢牢抱住南澤的腰,在他耳邊道,“你不是很愛冰漩仙子麼?我們在她的棺槨旁行樂,如何?這張床,嗬,我躺過兩次,唔,不,十一次,很舒服,不知,不知我們在上麵鬧出動靜,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帷帳投下一抹不濃不淡的陰影,南澤的表情卻沉鬱得明顯,他呼吸有些粗重,撲到她的脖頸上,“你無需用這樣的方式來折磨我,冰漩已經離開了,我比誰都要清醒。”頓了頓,“你也不必如此羞辱自己。”
“羞辱麼?”冷真嘴角浮起無力的笑,騰出一隻手,斜插入白襯衣襟,覆在厚實的胸膛上,她的掌心不斷升溫,手下的肌膚卻依然溫涼,帶著五分海洋質感,不似楚赤暝那般滾燙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