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詩一心想走在朝塍前麵,但朝塍豈能如她的願?剛走到江湖樓門口,朝塍已經默默地追上了她,與她再一次肩並肩。
懊惱地暗歎一聲,閑詩迅速地斜睨他一眼,再一次地安慰自己,將他當成普通的同行者,同行者,同行者,同行者吧……
但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那樣得艱難。
要她將一個痛恨到骨子裏的男人看成是不礙眼的普通人,簡直是一件自欺欺人的事。
“以後少跟他見麵,即便是不小心見著了,也盡量避開,前妻與前夫仍有交往,閑話被傳多了你還嫁得出去?”
她正在不斷地平複著情緒,哪知這男人竟又蹦出這般討人厭的一句。
“前妻前夫怎麼了?即便和離了,也還能做朋友。”閑詩忿忿不平道,“還有,我不怕別人說閑話,因為這輩子我不打算再嫁。”
朝塍抿著唇沉默半餉,才道,“不管怎樣,爺都會要你的。”
閑詩啐了他一口,跟這種臉皮極厚的男人說話簡直是對牛彈琴。
大街上的人:流不斷地增多,戴麵具的人:流也在不斷地增多,年紀小的孩童開心地活蹦亂跳,咯咯咯的笑聲絡繹不絕,成年人的眼睛裏迸射出喜悅的光芒,將這個本就喜慶的節日襯托得更加喜慶。
路的兩旁已經張燈結彩,即便是白日,其光亮勝不過那日光,但很多人家已經點起了燈籠裏的燭光,近距離之下才能發現燈籠中的星星點點。
人:流雖然多,但還沒有到達比肩繼踵的地步,閑詩不喜歡人擠人的感覺,但因為身旁有個礙眼的男人,她巴不得人群更多更擠一些,那樣,她就能將身旁的男人給不小心擠掉了。
而事實上,即便人:流再多再擠,閑詩也沒有能力擺脫朝塍,因為她在興奮地看大街上的熱熱鬧鬧,朝塍卻在一心一意地看住她,不是怕她逃跑,而是怕她給擠壞了。
若是可以,他真想將她直接抱起來,穿過這擁擠的人群,去到一個寬敞通透的地方,風景仍可欣賞,但卻隻有他與她。
大街上那些陌生的麵孔,原本他看了並無特別的感覺,但今日,誰若是走在閑詩身旁,或者不小心碰到她,他便會覺得那些人看著特別礙眼,礙眼到他想讓人把他們一個一個丟到千裏之外。
好不容易地,兩人終於走出了一段最為擁堵的人:流,閑詩恰好對旁邊擺著的攤位有興趣,便興致勃勃地看了起來。
這是一個專門賣姑娘家首飾的攤位,攤位上的首飾雖然質地不怎麼樣,但勝在模樣個個漂亮,老板說全是他妻子親手製作,每個樣式隻有一個,可稀罕了。
如今閑詩在景家的首飾其實已經可以裝滿一個大箱子,全是景東柘一氣嗬成地給她購置回去的,她就是用上一輩子,也用不完,但是,看著這些別具一格的首飾,閑詩忍不住動心了,蹲下了身子這裏翻翻,那裏看看,個個愛不釋手,卻不知道選哪個好。
朝塍默默地站在她身旁,在閑詩專注於那些首飾的那刻起,他麵具之後的眉峰便緊緊地蹙了起來,忍無可忍時,趁著老板招呼其他顧客的時候,輕聲嘀咕道,“都是些破爛玩意,景東柘那哥哥是怎麼當的,連你的首飾都沒買夠?將來爺給你買一屋子的首飾,一件的價值便抵你手裏的萬萬件。”
這嫌棄的話若是從景東柘口中說出,閑詩不會有半點抵觸情緒,隻會覺得景東柘這個做哥哥的疼寵自己,但這話從朝塍的嘴裏說出來,閑詩真真是憤懣不已。
她當然知道,身為東宮太子,金銀首飾享用不盡,自然看不上這種地攤貨,在閑詩眼中,他對她說這番話,不但是嫌棄這些價格低廉的首飾,更是嫌棄她出身寒微,眼光低俗。
心上頓時像壓了一塊石頭般憋氣,閑詩扔掉手上的首飾,站起來,怒視著朝塍道,“首飾有好壞等級,就如人分三六九等,你若屬於上上等,也許我便屬於中下等,彼此之間無論興致愛好,還是對同一件物什的看法,甚至是言談舉止,全都截然不同,相差十萬八千裏。一件黃金首飾,與一件鐵質首飾,即便擺放在一起,也不會和諧。”
閑詩一方麵是以這番話泄憤,另一方麵,還是奢望這個男人能夠及時領悟,她與他是怎麼都不合適的。
朝塍盯著閑詩看了許久,眸光莫名地深幽,這次卻不似方才的那種嫌棄與鄙夷的眼神,而更像是顯得有些難堪或者是難為情。
驀地,朝塍壓低了嗓音,說道,“爺錯了,收回方才的那番話,這些首飾你盡管挑,爺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