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畫卷(1 / 3)

左攸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那個人踉踉蹌蹌的跑了幾步,回頭掙紮著朝他招了招手,慢慢倒在電線杆子下麵。驚魂未定的左攸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去看一下這個撞倒自己的人。

夜色正濃,那個漢子臉扭曲的不行,汗水和嘴角的血跡彌漫開來,根本看不清楚五官。

“把這個送到三元橋南邊的雜貨店裏”“必須把這個送到三元橋南邊的雜貨店裏,給一個叫林可貞的!告訴他是王晉讓他捎回家!”左筱這才發現對方對方手裏還有一把黑洞洞的槍,槍口對著自己,那是一把駁殼槍,戰前軍訓的時候,他也在教官那裏擺弄過一兩回。對方另外一隻手從懷裏拽出一卷畫,塞到他手中。驚慌失措一陣,手足無措的胡亂接過那卷畫軸,左攸心想自己怎麼這麼倒黴,他驚恐無比的看著對方那晃動的槍口,心砰砰直跳,幾乎要到嗓子口了。

對方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槍口,“你一定要送到”,那漢子大口喘息著,左攸這才看清對方滿臉的乞求。趕忙不迭的點頭。“快走吧!”左攸看對方手臂已經無力垂下,槍口已經歪斜。左攸跳起身,大腿都是酸軟的不行,但他還是風一樣鑽回自己的宿舍。兩個小時以後,左攸慢慢平靜下來,大口喝了幾碗涼水,左攸呆呆的看著桌子上這個畫,不過一個壽山鬆柏圖,落款也好像沒有什麼名氣,最起碼自己不知道。尺幅也不大,而且已經粘上了血跡。

第二天,早晨的陽光一如既往的靜怡,左攸甚至懷疑昨晚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幾天以後,左攸甚至已經忘記了那晚的事情。老板的外甥女依舊在中午放學的時候,過來閑玩,左攸甚至趁老板不在的時候,和她開了幾句玩笑,少女緋紅的麵色和羞澀的目光,讓左攸覺得那晚的事情,恍如隔世,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中午的飯依舊受了店老板娘的不少白眼,左攸已經習慣了,他低下頭大口的吞咽著,早晨就啃了個地瓜,中午店裏管的這一頓多吃一點,晚上就可以省點。這個月就還能攢下30元錢。好在老板還算寬厚,並不在意他已經吃了三碗白米飯。

吃過午飯,老板讓左攸去碼頭去送布匹,左攸突然閃過了“”三元橋“”字眼,心髒禁不住狂跳起來。去碼頭就走近路就要路過三元橋啊。

忐忐忑忑的去了碼頭,交接完貨物,左攸自覺不自覺的又走回三元橋的那條路,畫也沒有帶在身上,他依稀記得是讓他交給一個叫林什麼的人,當時因為驚恐,已經記不住後麵的話了,但是,好奇心還是驅使他坐在了三元橋的橋欄上。

雜貨店他依稀記得,經常路過,隻是眼前的雜貨店,已經荒蕪,門前甚至長出了蒿草,戰爭剛剛過去幾個月,門似乎已經沒有鎖,側麵的一扇窗戶已經掉了一半,蕩悠在空中,裏麵的貨架隱隱可見,怕早已經空無一物。

不知道在橋上坐了多久,左攸決定進去看一看,他直起身,拍拍身上的衣鄒,慢慢走上前去,心又狂跳起來。

店內,地上,貨架上已經滿目瘡痍,厚厚的塵土,亂七八糟而沒有可用完整的物件東西說明這裏不止一次的被光顧,左攸決定順著過道去後麵看看,他是在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把那幅畫軸交到這裏,又能交給誰,後院裏麵似乎別有洞天,起碼有個豁然開朗的意思,院子不大,一如江南那樣的人家,左麵是稀稀疏疏的竹子,右麵有幾課小小的銀杏樹,左攸忽然感覺有點什麼不一樣,驀然回頭,他驚恐的發現,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

好在那隻是一個女人,而且看起來也很驚駭,左攸覺得自己應該保持風度,就慢慢的轉過身,點了點頭。對方似乎也鎮靜下來,微微頷首。一時間似乎空氣凝結,空氣頓時彌漫著對方淡淡的胭脂氣。

左攸覺得自己做的很得體,他已經平靜下來,對方看起來麵龐潔淨,淡雅的藍色旗袍,尤其眼睛,明亮而柔美,

“您是·······”左攸先開了口。“這是我姑媽家,你,你來是·······”

“我是來看看這個空房子,出租不出租”謊話在進門前就已經打好腹稿,況且老板也真的叮囑過他,上街找幾間店麵。沒有離開杭州,且度過了戰時那段難熬的歲月,店老板似乎已經占據了商業先機,大批逃難者的離去,使那些曾經難以琢磨的繁華店麵,變得門可羅雀,許多房子空無一人,鳩占鵲巢的,日軍和地痞流氓強占的,使杭州的店麵曆經劫難,隨著局勢慢慢的平靜,頗具商業眼光的老板已經開始趁著房價低廉,四處擴張他的買賣,總之,日子還得繼續,買賣就有機會。

距離杭州陷落已經6個月,50萬的人口從驟然減到10萬,又在慢慢恢複,四處逃難的百姓故土難離,又慢慢聚堆在一起,杭州又有了些許戰前的時光。

對方顯然對他的生意不感興趣,拐彎抹過他,簡單應了一聲,徑直向後麵的房子走去,左攸覺得有點被冷落,訕訕的跟在她身後。對方迅速把所有的房間查看了一遍,突然回首發現了跟在身後的左攸,“你,你怎麼還不走啊?”對方突然警覺起來,迅速向門口走去。

左攸說不清楚的失落,立刻垂頭喪氣起來。

一年來,他心裏的壓抑太多了,想想剛才來的路上,本來見著他都躲躲閃閃的劉羅子,躲躲閃閃的入了維持會,走路都躲躲藏藏的,可隨著市政府的招牌掛起來,不僅沒有了當初的羞愧,反而滿是同情的問他,現在怎麼這麼瘦了。眼前這個女人,無視自己一般,不禁感覺自己寒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