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林非然:重逢會突然喚醒某一段遠去的記憶,因此我害怕重逢。
大早上起來,林非然就覺得不對勁,收拾文件時不小心被紙割破手指,到了單位開始牙痛,有經驗的大姐說這是長了智齒,林非然聽了就不禁哀嚎,這都幾歲了,還長智齒,真可笑。過來人介紹說,要麼就忍著,痛個一兩周就好了,要麼就去拔了,林非然那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去拔掉,開玩笑,痛個一兩周,那不痛死了。
下午,她請了假,直奔中心醫院,坐在口腔科外的等候椅子上,林非然一直覺得醫院這個地方的氛圍太低靡,偌大的等候廳中燈光暗沉,有三兩陪診的,有獨自一人的,林非然新換了工作單位,周圍人際和工作都還沒完全融入,每天工作時長超過十小時,一直忙碌還不覺得,這樣突然靜靜坐在這裏,就覺得一股疲倦襲來,她靠在角落的牆邊睡著了,她平時睡眠要求很高,有光有聲音都睡不好,醫院一般不會有太大的聲音,但是各種聲音結合在一起,便成了一層低低的又無時無刻不存在的背景聲音,林非然在這種情況下睡著,居然少見地夢回到了年輕時候。
K市是典型的北方城市,不像南方城市那樣基本僅有夏秋兩季,這個城市四季特別分明,夏天特別熱,冬天也特別冷。
那年,市裏突然流行起溜冰,冬天公園裏的人造湖裏的水結成厚厚的冰層,便成了自然冰場,林非然跟一群朋友經常去玩。記得第一次去的時候,很多人換好鞋,歪歪斜斜地站都站不起來,冰刀與溜冰鞋還是不太一樣,僅靠兩片薄刃支撐起全身的重量,想想都覺得是挺不可思議的事,林非然挑鞋的時候想起物理中的壓強公式,就選了個冰刃長一些的速滑鞋,這樣受力麵積變大,所能承受壓強也能增大,其實這樣的鞋並不太適合初學者,好在林非然運動神經發達,是朋友中唯幾第一次穿上鞋就能站起來的,走了幾步後就能在冰麵上賽跑的人。
盛年總是說林非然這個人太可怕了,學東西快得嚇人,但是最後她一項專精也沒有,因為不去花時間繼續學習,太輕言放棄。所以他大概也不會相信林非然會執著於什麼。
在林非然在冰麵上飛奔,而且能夠根據旱冰動作和電視上看到的比賽,自行體會出拐彎和停止動作時,她看到盛年拉著白晶晶的手在邊角慢慢滑行,白晶晶一向優雅的樣子在滑冰時都沒了,兩手被盛年拉著,稍微滑幾步兩腿就控製不住地要形成劈叉動作,明明難看極了的動作,可兩人那種感覺卻引得周圍人頻頻回看。
林非然夢到了自己瀟灑轉身後想要叫盛年看自己的動作讚一聲好時看到的場景,盛年對林非然一向照顧有嘉,可見了他與白晶晶相處才明白什麼叫溫柔。
小時候覺得優秀強大的自己能解決任何問題,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才明白自己天真,一個女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強大。
夢中那場景太真實了,直到被護士叫醒她還有一些茫然,夢中那種委屈傷心還停留在心間,讓她覺得牙更加痛了,幾乎痛得忍不住眼淚了。
她眨眨眼,眨去眼角的淚意,也就幾秒時間,就徹底清醒了過來,連聲感謝了叫醒她的護士小姐,像她這樣自己睡著了,沒聽到叫號的,搞不好又要重新領號重排一次。她進了診療室,低著頭聽醫生吩咐躺上臥椅,等著醫生問話,誰想醫生看了她一眼,又拿起她的病曆本翻到封皮看了一眼,隔著口罩,有悶悶的笑聲響起,聲音卻是極清淡的,“林非然,原來這把年紀了你才真正長大。”
林非然忙睜開眼,看著眼前似笑非笑的醫生,一身白大褂,坐著,人清瘦,除了一雙笑眯眯的眼看不到其他部分,視線落在捏著她的病曆本的手上,那是一雙太漂亮完美的手,比例形狀都完美極了,記憶裏也有這麼一雙手讓自己記憶深刻,她恍然大悟,張大嘴要叫出那個名字,卻扯動了發炎的牙齒,臉瞬間又擠成了痛苦的包子臉。
“陸晉?”林非然的聲音不確定的成分居多,“你怎麼會在這裏?”陸晉那個人,精英得不能再精英的人,怎麼會留在這樣一個小城?
“說什麼呢,我一直就在這,來,張口。”陸晉聲音溫溫和和的,或許是因為在醫院,氣質總覺得肅冷的有些寒意。
林非然卻有些扭捏了,不認識的男醫生就算了,這……在老同學麵前張大口讓人瞧牙齒,總覺得好別扭。
她那副扭捏的表情落在陸晉眼中,大概覺得好笑,他湊在她耳旁低聲說,“我可告訴你實話啊,我們科最好的牙醫就是我了,想給別人看,我不介意。牙痛這事,可大可小,人都說了牙疼不是病病起來要人命。”
林非然趕緊張口讓他看,他消炎清理後用小燈和鑷子查看她的智齒,嘴裏低聲說,“你這都是些啥?一口爛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