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童年的我,是非常臭美的。
記得剛出生時沒頭發,母親圖個方便,索性就把我打扮成小男生的模樣,整天背心褲衩到處亂跑。大院兒裏每逢來了新的客人,見到我都會誇讚一句:多周正的小夥子啊!
但我終於長大,漸漸意識到自己的與眾不同,別家的小女孩都穿裙子梳小辮紮頭花,隻有我——頂著個光頭,滿世界的發亮。
於是我開始抗拒剪頭,並纏著家人給我買蓬蓬裙,娃娃裝。
母親說:那些東西又厚又重又不透氣,大熱天的怎麼能夠讓你穿出去?
我耍起賴皮說:不管不管就不管,我要我要我就要!
她給我念的沒轍,歎了口氣妥協道:好吧,反正你是要自討苦吃。
裙子買回來那天,我的頭發也長出來了。雖然依舊很短,短到連綁都沒辦法綁,但我還是拿著壓歲錢,跑到路邊攤上買了一朵頭花。
然後,我穿戴一新,用小鋼夾別著花,開開心心地跑去找阿晉。我要讓他看看,徐安安也可以和別家的小姑娘一樣,漂漂亮亮。
其實如果現在回過頭去看,當時我的造型是非常失敗的。
翠綠色的公主裙,外麵罩層莫名其妙的白紗;頭頂一朵鮮豔紅牡丹,形狀有碗口那麼大;更要命的是,尋人途中的狂風,早已經把我的短發吹的七零八落,發夾東倒西歪,整個人實在是,要多誇張有多誇張。
所以當我以這般的麵貌,喜滋滋出現在司徒晉麵前時,他驚呆了。
久久不能說出一句話。
然後我們一如既往繼續過家家。不過這次,他一直都不敢扭頭看我,話也變少了許多。我想這小子一定是被我的美貌迷惑了,害羞起來,陶醉之下就笑嘻嘻問他:
“阿晉,你覺得現在我像誰呢?”
他抬起眼皮,望了我一下
。
“一定要說嗎?”他猶豫著,眉毛微微擰到了一塊兒。
“一定要說啊!”我笑嘻嘻望著他,心裏巴著他說我像某個明星,或是院裏子出了名的漂亮阿姨。
“……唔……你……”
“……你好象……好象超級塞亞人,頭頂一個李連貴大餅呀!”
……
“哇!你騙人!你胡說八道!”我的
“嗖”地跳起來,惱羞成怒指著他破口大罵:“司徒晉你這個騙子!醜八怪!大傻瓜!!”
他瞪大了眼望我,癟癟嘴委屈道:“是你要我說的嘛!”
“哼!你就是一傻子,一騙子,我恨死你了!!”我一邊罵,一邊牽著寬大的群擺哭哭啼啼朝外衝了去,由於服裝道具過於厚重,還差點兒栽了一跟頭。
回家路上,我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怎麼都止不住。然後我看到了大院裏以誠實聞名的小賀叔叔,想都沒想就立刻飛撲了過去,眼巴巴纏著他問:“小賀叔叔,你覺得我好看嗎?”
小賀當時正在修摩托車,轉身被我風塵仆仆的造型嚇了一大跳。聽清問話後,他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兒,然後摸摸我的頭,用一種無比愛憐的語氣說道:
“安安,其實你很溫柔啊!”
我沒做聲,默默回了家。
然後,我一個人對著鏡子,失聲痛哭,傷心欲絕。
雖然我還小,但也已經聽過了趙傳那首著名的歌。我知道,叔叔隻是不忍心直接說出前麵那三個字罷了。
我終於明白,原來徐安安真的不是美女,原來阿晉他沒有撒謊——我才是那個,真正的傻瓜。
兩天後我的全身長滿了痱子,實在癢的難受。洗完澡媽媽一邊給我擦痱子粉,一邊罵我自作自受。
隔天,我脫下了那條公主裙,仔仔細細疊好,收進衣櫃裏。
從此,再也沒有穿過。
*****
自那晚拿鞋狠狠砸了司徒晉以後,我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痛快。雖然當時他也很不給麵子地指出了我襪子上破洞的事實,但我並不覺得有多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