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依退了半步道:“其實一開始你就早已經算到了。”
烏月鶴微笑道:“若是我龍虎山沒有這點把握,又豈能將寂滅爐鼎輕易讓施主施用。”
林不依歎了口氣道:“也罷,依你便是。不過唐方我必然要帶走的。”
烏月鶴臉色一變道:“施主說笑了。”
林不依不急不慢地道:“說來也巧,我原本想煉龍虎大丹救唐方,沒想到我丹沒煉成,反而惹了一個大麻煩,唐方體內的異物居然按捺不住,強自從唐方的體內出來,想奪我龍虎大丹,被我困在寂滅爐鼎中,以此做抵,我也算是沒有失約。”
“嗯?”烏月鶴道,“難道是……”
“當年趕屍道門中的一個小字輩,叫做王雲光的,你可是有所聽聞。”
烏月鶴點頭道:“王雲光乃是祝由中天資聰穎之輩,我略有耳聞。”
“王家苦心孤詣,算命天機,這才算準了贏勾記憶的傳承之人,並且將他強自打入唐方的體內,才有了今日的唐方,現在我不過將他的血脈和記憶重新剝離出來,沒了記憶的唐方,就是以前的那個唐方,血脈與你,已無作用,我將這記憶給你,或許比把唐方給你更為重要。”
烏月鶴想了一會道:“也罷。”
林不依忽然道:“當年贏勾以一滴血脈輪回,分為血脈和記憶,想必你知道,但是你可知道為何?”
烏月鶴道:“當年贏勾與蚩尤,本就是一對生死大敵,贏勾將自己一分而二,無非就是想能有一個雙保險,以免被蚩尤誤入人世,一網打盡。”
林不依點頭道:“但是若是蚩尤當真入世,你覺得這雙保險管用嗎?”
烏月鶴道:“徒勞無功。\"
\"既如此,為何贏勾當年還會這麼呢?”
烏月鶴搖頭道:“我不知道,上仙做事,又豈能是我等這等凡夫俗子所能揣測的。”
贏勾當年輪回入世之際,還留了一樣東西,這個東西,道門中並無流傳。
烏月鶴微微驚異,道:“何物?”
“劫!”林不依道,“天命之劫。”
“嗯?”烏月鶴垂首道,“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林不依淡淡道,“當年為何法海能夠融合血脈和記憶,幾乎超越了贏勾,甚至有了窺伺蚩尤的能力?”
“法海天縱奇才,為了斬卻情欲,可以枯坐百年,就算法海不是贏勾血脈,隻是一凡子,依他修道的根基,也可以斬卻三屍,飛升成聖,隻是可惜此人貪念難除,致有了如此下場。”
“不然。”林不依點頭道,“天命當歸,無人可逆,法海也不例外,他能有此成就,無非就是應了贏勾留下的劫而已。煉化了這天命之劫,自然是可逆天成聖了。”
“每個人的生命中有三劫五難,五病七災,但是唐方一生,確實因果無數,每一步都幾乎有高人指點,造化驚人,甚至連原本無人能修的陰符經都能被他修出,這,就是劫。”
“嗯?”
林不依長歎一聲道:“以人道十萬人劫,修成一道正果,隨贏勾轉世輪回,若是血脈和記憶能夠融合,便是應劫,應劫之日,必然天地大變,遍地哀鴻,十萬僵屍臨世,造化一個鬼魅人間。”
“就如當年法海那般。”
“正如那般。”
“所以,你想說的是?”
“贏勾血脈,並非你等凡夫俗子所能駕馭,若是你貪念一起,便會墮入這十萬人劫之中,百死不得複生,所以,對於贏勾血脈的窺伺,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烏月鶴淡淡道:“這個不勞煩你了,老道自有自己的道理。”
“話盡於此,望你好自為之,不然王家便是你的前車之鑒。”
“我龍虎山千年大派,什麼風浪沒有見過,林施主多慮了。”
“小紫,我們走。”林不依回頭對著紫玲玎道。
烏月鶴踏足走進屋中,用手在這寂滅爐鼎上一按,點頭道:“林施主這次果然沒有騙我了。”
林不依不理烏月鶴,和攙扶起唐方的紫玲玎,一同走出了這屋中。
烏月鶴不再追上,盤膝坐在了寂滅爐鼎之前。
後山中依然清淨,在山下的小道上,那個在掃著落葉的老人,顯得依然如此孤寂,林不依看見他,走了過去,恭謹的垂首,道:“林不依見過前輩。”
那人回首,怔怔地盯著林不依看了半晌,才道:“你在我龍虎山中留下了一個東西。”
“不錯。”
“千年道統,因為此物,你可知道,極有可能毀於一旦。”
“我知道,並且我也跟烏月鶴說過,他不聽我之言,怪不得我。”
“一榮一衰,原本就是天道使然,龍虎山也該到了衰敗的時候了。”
林不依微微一笑道:“前輩當真看得很開。”
那人停下了,站在原地,緩緩地道:“你可記得當年你是如何入山的?”
林不依點頭道:“當年我入山,天師不收,是您老收了我,讓我在此陪您老人家二十多年。”
“你可知道,當年為何天師不收我。”
“入山之的弟子,每人都必須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報上,唯獨我不肯。”
“你為何不肯。”
“當年我的解釋是,我本就是棄兒,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的生辰八字了。”
“那你現在的解釋呢?”
林不依頓了頓道:“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生辰八字。”
那掃地老叟嘿然一笑,道:“其實當年我就知道了。”
林不依微笑道:“看來什麼都瞞不過您老人家。不依以後可能不會再來看您老人家了,多謝老人家,傳我龍虎大道,若非沒有老人家,我怕是今生今世也不可能有今日之造化。”
“造化原本就是天定,與凡人何幹,我不過順天應人,推你一把罷了。”
“老人家,莫非當年你就知道我的身份?”
掃地老叟點了點頭。
“為何還收我?”
掃地老叟長歎一口氣,道:“一個人寂寞久了,總是想找個人陪陪,就像一個地方,安詳久了,自然也就希望他能夠弄點動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