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傷心,”輔機收斂了笑容,微微正色道,“救了我,瑾兒一定也平安無事吧?”
蕭劍含笑道,“剛剛也醒了,你們兄妹還真是默契,連清醒都能一起清醒。”
輔機一聽這話就要翻身下地,“我去看看她。”
“別去。”蕭劍一把拉住他,道,“她好不容易才醒來,少卿正和她溫情著呢。”
輔機楞了一下,尷尬的笑了笑,神色有些黯然,抿嘴不語。
“輔機,我有個事要和你說。”蕭劍注意看他的神情,心裏有些歎息,卻還是正了神色,有些嚴肅道,“這個事,說來傷感情,你剛剛醒來,虛弱得很,我本來不該提這件事,但是怕是少卿馬上就要……所以還是不得不說。我不希望你和少卿起正麵的衝突,所以這個黑臉就讓我來擔當吧。”
輔機輕輕咳嗽兩聲,“什麼事?”
“少卿準備借機一搏,篡位。”蕭劍想了想,道,“我們倆是一路看著他走過來的,他有這個實力,你我都清楚。其實,我很希望將來少卿成了皇帝,瑾兒能夠成為皇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輔機。你對瑾兒的感情我一直看的很清楚,曾經一度還為你很是惋惜,因為你和她套著兄妹的名聲,你就這麼輕易的把她拱手送人了。但是事到如今,瑾兒和少卿也有十餘年了,在這個時候讓他們分開,未免太殘忍了一些,也有勃人倫。”
蕭劍的話一說完,輔機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背過身去,蕭劍看見他的背脊在微微的顫抖,心下忽然有些不忍——可是輔機很快平複下來,背著這他道,“我並沒有介入他們的意思。婚姻是我指定的,他們的開始是我一手造成,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蕭劍心下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咬咬牙,仍舊狠下心腸道,“你沒有後悔?那為什麼每次他們一親熱你就要回避?看不下去不是嗎?心裏難道沒有想過那個人如果是自己該多好?我們所有人都看出來你對她有情,連少卿都知道了!”
輔機沉默,咳嗽,有血腥味彌漫開……
蕭劍別開了臉去,一字一句道,“況且現在也不是你介入不介入的問題,而是少卿他,想讓瑾兒作出選擇。”
依舊沉默。隻有咳嗽聲一陣一陣。
蕭劍又問道,“你覺得瑾兒會選擇誰?”
不等輔機回答,蕭劍又自顧道,“現在瑾兒完完全全是把你當哥哥看待,若是有一****知道你對她不是兄長對妹妹這麼簡單的感情,當她回頭來重新審視這份感情的時候,你覺得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瑾兒對感情本就有些優柔寡斷,而且對你的依賴我是看的一清二楚,再者,她深愛作為哥哥的你,不想你受任何的傷害。”
輔機冷笑一聲,很是悲涼,“你的意思是瑾兒會放棄少卿?這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少卿畢竟是有二妻的人,她會覺得少卿沒有她依舊可以過得很好,而你卻不一樣。你是她唯一的哥哥,她是你唯一的妹妹,你們倆是相互依存的,不可或缺的。權衡利弊,我相信她的選擇會是你。”
輔機笑。笑得很澀,笑了許久之後他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和施舍……蕭劍,直截了當的把你的想法說出來吧,讓我消失還是讓我成全?”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蕭劍道,“如果瑾兒真的選擇你,你會不會同樣的選擇她?”
“我不知道。”他平靜道,“我隻知道,我不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了,隻要天下平定,她和少卿從此以後就能過上安定的生活,我的存在不那麼重要。我沒必要從中間插一腳,讓她又要麵臨痛苦的兩難抉擇——她和少卿成婚也快十年了,十年的夫妻,感情總歸是深厚的,總歸是能過下去。”
這話——說得夠透徹了。
“我明白了。”蕭劍閉上眼,道,“對了,我在南疆駐守幾年,認了一個孤兒做妹妹,倒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我已經寫了信讓她趕過來照顧你,她叫做錦素衣,原來是我們那一個青樓的頭牌花魁,賣藝不賣身,傲氣的很,我見她可憐,就給她贖了身,她才氣斐然,貌美傾城,個性獨特,倒稱得上是人間極品。”
輔機一怔,定定的望著他,緩緩開口,“我不需要……”
蕭劍斷然打斷他,“少卿和瑾兒需要一個嫂子。”
嫂子。
輔機隻覺得喉嚨口像是有什麼鹹腥的液體湧上來,許久之後頷首道,“好吧。”
“那……”
蕭劍還沒說完,猛然看見輔機哇的一聲嘔出一大口血來,整個人就這麼順著牆麵滑到地上。蕭劍頓時嚇了個半死,一把抱住他,“輔機!輔機!軍醫!軍醫!——”
瑾兒雖然醒來,身子仍舊虛弱,天氣又漸漸涼下來,咳嗽愈發厲害,止咳藥怎麼吃也不見好。不過拖了六七日之後心下仍舊癢癢的,迫切的想要見一見哥哥,跑那去一看,輔機還在昏迷著呢。隻得作罷。
再後來一個月忽地就這麼過去了,輔機從蕭劍的將士裏精選了兩百人每天沒日沒夜的訓練,隻等機會來入京。今日的訓練好不容易結束了,蕭昭急匆匆的剛回軍帳,一進門就忍不住皺了眉頭,“瑾兒,你在做什麼?怎麼下地來了?還光著腳,地板很涼!快上床去!”
瑾兒正對著銅鏡給自己梳頭呢,回首來衝蕭昭明媚的一笑,聲音萬分歡快,“少卿!我覺得身體好了很多,我要梳洗打扮去見哥哥!”
蕭昭麵色微微一沉,也不再責怪,上前幾步走到她背後,輕輕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望著銅鏡裏的可人兒,“真的好了很多嗎?”
瑾兒眯起眼笑,笑的幸福,“恩!可以去見哥哥了,少卿,好久不見哥哥,我可想他呢!”
蕭昭淡淡一笑,按住她的手,“我來給你梳頭。”
瑾兒便也不再多言,溫順的坐著,背脊挺得筆直,讓蕭昭給她梳頭發。
蕭昭的手還是有些笨拙,象牙梳在他的手裏像是有一種如月華般溫潤的光澤,又或者,他這個人在窗外傾斜進來的月光裏,周身散發著淡淡的華光。瑾兒忽然有些醉了,望著銅鏡裏印出來溫柔俊朗的輪廓,恍惚竟覺得這幸福這般的不真實。
“少卿……”
他溫柔的嗯一聲,“恩?”
她羞紅了連,小聲,“以後你每天都給我梳頭發,好不好。”
他笑了,笑得非常好看,“隻要你願意。”
她迫不及待的表明心跡,“我當然願意!”
他笑了,很是欣慰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他停了手裏的動作,輕緩一聲,“瑾兒。”
她回過頭來,“恩?”
他望著她的眼睛,低聲,“有件事,我必須得和你說。”
意識到他陡然嚴肅的語氣,瑾兒轉過身來麵對著他,“什麼事?”
蕭昭頓了頓,還是從一個無關的問題展開了話題,“現在局勢很緊張,過不了幾日,我就要入京了。”
她立馬飛快的,毫不遲疑道,“我和你一起。”
“很危險,雖然我知道你一定會所你不怕。”他笑的迷蒙,“其實要說的不是這事。瑾兒,我們還是把話挑開吧。我要行刺我的哥哥和弟弟,這件事結束之後隻有兩個可能,要麼,我從此從世界上消失,葬於黃土;要麼,我成為太子甚至天子,從此生長於宮廷。這兩個結果不管是哪一個,都意味著我將會和過去的生活告別。瑾兒,如果我死了,你就要守寡;如果我成了皇帝,你若和我在一起,會失去自由。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瑾兒,你有選擇離開的權力,我絕不強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