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初五伯(2 / 2)

憶柳靜靜地望定了我,黑幽幽的眼裏有擔憂之色“不,二妹,我是在擔心你。”

“你覺得她會害我?”

“不是覺得,是肯定。如同你十分了解她一般,我覺得她也十分了解你。她一定知道她害死孔芳婉、華小媛和馮常在的陰謀都已經被你看破。如果說在這宮裏誰還會是她的對手的話,這個人一定是你。你和她之間,知已知彼,但是你沒她這麼狠毒,所以,我很擔心,她下一個要害的人,會是你。”

“為什麼不是皇後?”

“除去你之後,要對付皇後,還會有困難嗎?”

“你不用擔心!”我微笑著說的,聲音平靜“她現在不過是在報複陷害她的那些人罷了,不過是在鏟除曦景前進道上的障礙罷了。”

“不對,二妹!”憶柳搖著頭“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心驚肉跳得厲害。總覺得你姊姊跟你之間,不對勁得厲害。”

我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無盡譏誚“知道當時姊姊為什麼要騙我留下來嗎?她說是皇上讓她這麼做的,可我曉得,她實際上是為了曦景,她想我留下來幫曦景,扶持他當上太子,她想我用我的醫術幫她鏟除一切該死的人。知道她現在為什麼巴不得我走嗎?也是為了曦景,因為她知道以皇上對我的寵愛,我若有了孩子,必然比曦景更有把握當上太子。但我話裏頭也跟她說清楚了,我不在乎,我隻想走,我若走了,會是她的靠山和依靠,所以,我想她不應該還會有害我之心了。”

憶柳微微蹙眉,她臉色凝重,沉聲道“我覺得你說的不對,二妹,你現在雖然對你姊姊有了重新認識,但我總覺得,你仍是小瞧了她。我對你的忠告和當初翼安王托人帶進來的那句話是一樣的,仔細提防最親之人。你真的絕對不可以再對你那個姊姊掉以輕心了。從種種跡象來看,她的醫術並不差,而且能耐也很大,照說她完全可以靠自己來鏟除一切她想鏟除的人。那麼,她為什麼要冒著被你揭穿和你骨肉相殘的風險,來騙你,為什麼要耍盡手段,硬是要把你留在宮裏。她這樣做,就好似故意破壞你的幸福或者是見不得你比她幸福一樣。二妹,我知道你因為你爹娘之死,心中充滿愧疚,所以,你把這份愧疚全部用於還報在你姊姊身上。可是,不值得,她這個人,真的不值得你這麼待她。”

我長歎一聲音,打開乾西館的殿門,緩緩的走了出去。此時,已是月上中庭,庭院那株被雷劈成兩截的石榴樹,再不複曾經的枝繁葉茂,葉綠茂盛,隻餘白森森的樹幹和蒼茫的年輪裸露在外。我伸手輕拂那被雷擊得焦枯的粗糙樹幹,微微沉呤,神思飄忽,良久,才緩緩地說道“我小的時候,很調皮,上樹掏鳥,下河捉魚,沒一樣是我不敢做的。為此,我沒少挨娘親的雞毛禪子。那時候,姊姊很疼我,我一挨打,總是替我求情,她用最溫柔的撫摸替我拭去臉上的淚水,用最暖心的話語,安慰我受傷的心靈。所以,哪怕我受到娘親最嚴厲的責罰,隻要有姊姊在,我都不覺得害怕。我想,那個時候,我和姊姊之間親情,仍還是人世間至善至美的。那種與生俱有,源於血緣,但又不囿於血緣的感覺,曾經讓我們倆個的心,彼此連接在一起。這樣濃烈的感情,這樣深重的感覺,是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忘懷的。在我心裏,我的姊姊,永遠是這世上最溫柔,最善良的女子。”

我深深的呼吸一口,千頭萬緒瞬間襲上心頭,隻覺得百轉千回之間,便是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是的,她現在變了,變得陰險毒辣、冷酷無情,變得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但是,你曉不曉得,其實在我內心最深處,我真的並不介意她變成這樣個子,相反,我反倒是欣賞她現在快意恩仇,有仇必報的樣子。因為,我覺得,她既然選擇了留下來,那麼唯有改變自己才可以在這深宮中繼續生存下去。我心裏其實十分矛盾,一方麵,我很痛恨她對我使出的種種手段,盡管我一直在提醒自己說爹娘已經不在了,她已經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可我仍是恨她。另一方麵,我卻是想著,也許她是迷失了,也許她受到打擊和迫害實在過甚,才使自己的心靈枯竭了。也許,你會說我傻,但我要說的是,如果可以,我真的願意做她的指路明燈,真的願意化做一泓清泉去慰藉和滋潤她的心靈。然而,真正令我覺得心寒意冷的是她使在曦景身上的手段,她不該,不該為了達到自己的某個目的,而去傷害這麼小的一個孩子,他是她的親骨肉呀,他是我冒著生命危險親手接生出來的呀!她有什麼手段不可施,非要把這樣的手段施展到自己的親骨肉身上?她使出這樣的手段來,還配當一個母親嗎?你說她可能會害我,我想,你說得很對,她連對曦景都下得了手,又何況對我呢?但我要說的是,我不怕,我從不畏懼別人挑起發動的戰爭,我一慣的態度便是如此,退無可退,唯有戰。她若還要害我,我必定會加倍回報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