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吃驚抬起頭,目光正與承哲相遇,四目相對,竟似有千言萬語交流在這晶瑩生燦的四眸之中。未幾,但見皇後臉上的血色漸漸退卻,眉宇之間堆出陣陣鬱結之氣,她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淑妃之後,麵上陰霾更重,咬了咬牙道“可是臣妾的確親眼看到了有刺客潛入淑妃宮中。除此之外,這些大內侍衛也全都看到了。皇上認為臣妾看錯,聽錯,信錯,那麼這一幹大內侍衛也會看錯、聽錯、信錯嗎?”
承哲唇邊掠過一絲譏諷的冷笑,清俊的容顏因這絲冷笑而越發生動“皇後又何需關切這些小事?如今你懷有朕的龍胎,理當在自己宮中好生調理才是。銀衣已薨,今後,這後宮諸事,還是交由淑妃多多操心吧。目前你最要緊的一件事就是保養好身子,把朕的皇兒平平安安生產下來。至於這幹大內侍衛嘛……”他拖長了聲音,目光從跪於地上那一幹人上一一掃過“一會兒朕讓羅將軍來問個清楚明白也就是了。”
說著,他微微一笑,將身上明黃色的披風解下來,披在皇後身上,然後態度親密地牽住神色艱難窘迫的皇後,連眉目之間俱都掩飾不了濃濃的關切之意“夜深露重,朕陪你回去。朕今晚隻陪著你,哪兒也不去了,今晚的事兒已經夠多了,若是嚇著了朕的小皇子,那可如何是好?”說著,擁著皇後向外走去。
當他走至那跪於一地的大內侍衛之前時,笑意便加濃鬱親切,他一字一句意味深長地徐徐說道“你們果然對朕十分忠心,如此甚好,朕也覺得甚是安心。一會兒,你們千萬記得要去羅將軍那兒討賞呀。”
他這種親切隨和之中卻帶著濃濃殺意的表情嚇到了我,一直待到他和皇後等一眾人等走遠了,我也沒回過神來,過得一會兒,羅將軍領兵走了過來,把那幾個包圍了淑妃宮中的大內侍衛全都帶走了。
我和憶柳相互扶持著,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兩人俱是嘴唇發白,麵容苦澀。
“飛雪,你怎麼想?”半晌,憶柳才低低發問。
“還有怎麼想,無非是請君入甕吧了!”我緩緩地吐了口氣,緩緩說道“鬧了這麼多天鬼,她若還想不到是人為的,想不到今晚會鬧到我們這兒來,她這個皇後也算是白當了。”
“所以,她早就安排下人手在我們宮殿附近監視,想要來個人贓並獲,豈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皇上已經叫羅將軍把大內侍衛的人安排在別處,有哪個大內侍衛不聽他的調度,出現在我們宮前抓人的,那麼就是皇上要等的人。縱使有別的大內侍衛被吸引過來,可是隻要一查其中有哪個人是在銀衣死的那晚在她那兒當過值的,那麼,這個人就無處遁形了。”憶柳輕輕一歎,微微顫動的長睫遮擋了她複雜的眼神“最難得的是她還相信他對她還是那樣深情款款,還是這般嗬護關切,她全然沒想到,他不過隻是粉墨登場,上演了一出唱、念、做、打的鬧劇而已!”
“她還相信他嗎?我看未必!”我站定了,細微起眼,望向那高簷深深的地方“她雖算不上是個極聰明的人,但也並不愚笨,再說,已經經過了這麼多事了,她的夢,怕是也該醒了!”
憶柳隨著我的目光望去,黛眉深蹙,徐徐道“我不明白,太後病重,如今整個後宮已經是她的天下了,為什麼她還要弄出這麼多事來?”
“後宮爭鬥曆來殘酷,何況她也並非為了她自已,為的是她腹中那不知是皇子還是公主的一胎。皇長子對於她來說,究竟是不可容忍的存在,所以,在她心中已經存了必將姊姊除去的決心。你沒見早上,當你提及讓薛飛來驗屍的時候,她幾乎立即就向我發難了嗎?我想,她在那個時候其實已經在怕了。”我譏誚道,隨即冷冷一笑“這世間的事,有時候就這麼滑稽,這麼有趣。當初如果不是姊姊非要逼著我去向皇上媚寵,那麼我就不會去求皇後。我不去求皇後,就不會用藥將她的病治好,我不把她的病治好,她就不會懷有龍胎,她不懷有龍胎,又怎麼會如此心急著想要除掉姊姊?你看,天理倫環,豈非就這麼這麼滑稽,這麼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