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已經漸漸鋪展開了一抹清雅的紫色，慢慢地，逐漸轉化為一種燃燒著爐火般的光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著高處和遠處伸延著。那光焰越來越強烈，很快占據了小半個天空。
麗太妃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顯然“複興會”這三個字，煽起了她的強烈情緒，她的臉色蒼白如此，神情嚴肅驚訝，心情激動狂亂，我不得不再次在她相應的穴道上刺了幾針，才令她的心緒再次平和下來。
平靜下來的她有些神色憂傷地望著窗外，輕聲地說“當年寒宮一場大火的火勢衝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宮裏卻沒有一個宮女和太監前來救火。等到聖仁皇後被救出來的時候，她那張臉簡直就跟惡魔一模一樣，本宮一見之下，忍不住失聲驚叫。皇後本來要殺本宮滅口的，但幸而有蕊月為本宮求情，說本宮絕對不會泄露她們未死一事，後來……”
“後來怎麼樣了？”我追問道。
“後……來皇後把她的臉貼在本宮的臉上，說了些要把本宮也燒得跟她一樣之類的話，本宮也當真無用，被她這麼一嚇，就糊塗了這麼多年。”麗太妃長吐了一口氣，眉頭卻皺得愈發緊了。
我將雙眸緊盯著她，柔聲道“太妃，醫者父母心，不到萬不得已的那一步，我並不想毒啞你。其實嚇瘋你的人，應該不是聖仁皇後，而是當年的八皇子，對嗎？”
麗太妃的眼睛呆呆地盯著我的臉上，臉上流露的是出了一幅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怎麼知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皺了眉，眉宇間盡是淡淡陰霾“我一直想不明白，以當年的聖仁皇後的手段，為什麼會放你一條生路。要是說你當時便已經嚇瘋了，難道她就不怕你的瘋言瘋語會泄漏她未死的真相嗎？但今天聽你這麼一說，我很肯定，你並不是因為聖仁皇後而嚇瘋的。也許當時的她的確起對你起了殺心，但我……蕊月一定會說服她，將你留下。因為，隨著聖仁皇後的被迫離宮，先皇身邊就沒了你們複興會的人，而你則將成為她們留在皇上身邊的唯一棋子。”
“唉，本宮沒想到，花晨，你竟聰明如斯！沒錯，蕊月救了本宮，她讓本宮立了個毒誓之後，便和皇後等人一起走了，隻讓本宮留在那兒清理現場。”麗太妃眯起眼睛打量著我，片刻歎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說話的神情和語氣，像極了一個人。一個很聰明，但是也很傻的人。”
“誰？”我的心不禁一跳。
“蕊月！”
果然！
我疲憊地閉上眼睛，隻感覺到窗外那株大樹上晶亮地露珠不知在何在凝聚在我的睫毛上，良久，才提神問道“太妃為何說她很聰明，卻也很傻。”
“本宮並不知道你和蕊月是什麼關係，但你既然知道了複興會，想必就應該知道她入宮的目的是什麼。她真的很聰明，聰明到將整個吳越國的後宮玩弄於手掌之中，聰明到可以令聖仁皇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是她也很傻，非要堅持那個虛無縹緲的夢想。”麗太妃歎了口氣道“很多東西沒了就是沒了，哪怕是一個王朝，傾滅了便是傾滅了，再也不可能恢複到從前那樣。這個道理，連我這個癡人傻子都知道，而她，聰明一世，卻偏偏執著於某些事情。”
“是，她真傻。她明知道有些事是憑一已之力是不可能完成的，可她還……”我說不下去，覺嗓子哽得難受，幾乎難以自製了，深吸了好幾口氣，方才振作起精神“好了，太妃，我們言歸正傳。你告訴我，八皇子是怎麼樣嚇你的。”
聽我這麼一問，太妃不禁打了個哆嗦，她似乎要整個人往後摔去，卻又以一種極其頑固而僵直姿式挺直了，她的臉蒼白得就像一張上好的宣紙，眼睛裏有著猶如翻江倒海各種複雜的神色，驚恐、擔憂、害怕還有各種彷徨。隨後，她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整個人似抽搐似地劇烈顫抖起來，整張臉也因害怕和絕望而奇怪地痙攣著。
“火……火，不要，不要把本宮扔火裏，不是本宮放的火，不是，不是！”她尖聲叫道。
我先取一針，紮至她的“百會穴”，輕輕旋轉著，然後再沉聲問道“八皇子當時也在火場，對不對？”
“皇後……皇後走了，八……八皇子來了，他……他抓住了本宮，把本宮扔進了火裏！不，不要，不要把本宮扔進火裏，不是本宮放的火，不是！”麗太妃的整張臉都因驚恐而漲得通紅一雙混沌的眼睛裏泛出一種帶血絲的黃褐色。
我再取一針，紮至她的“承靈穴”，輕輕旋轉，再次問道“八皇子為什麼會以為是你放的火？”
一陣獰笑扭曲了麗太妃的嘴唇，她低頭靠近我的耳朵，咕噥道“本宮偷聽到八皇子把太子叫成兒子。本宮逃跑，八皇子追出來，他要殺我，蕊月不讓。八皇子說本宮向太後告的密，所以太後要連他兒子也燒死。不要……不要燒死本宮，本宮沒有告密，沒有！寶寶，啊……寶寶死了，寶寶著火了，著火了！不要，不要燒死寶寶！不要……不要燒死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