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唇微顫,銀牙緊咬,看著歡喜點燃起一支細細的清香,雖然麵上已蒼白得近乎沒有血色,所幸卻仍能笑出聲來“似乎太後每次有事,都要拿我來開刀,隻是我想不明白,究竟我娘當年做了什麼對不起太後的事,令得太後如此痛恨飛雪?”
太後嫣然一笑,露出珍珠一般光澤整齊的貝齒“怎麼又想轉移話題?哀家也知道,在你心中必然把哀家想得十惡不赦,把你的娘想得十全十美。既然如此,今日哀家不妨把話說開,也好讓你知道你的娘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說著,她歎了一口氣,有些意興闌珊地樣子,可眼神卻分明裝成不經意的樣子向殿外看了看。
“哀家知道你和皇上見過藍言軒,你們倆個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足為奇怪。但當年的事,你卻一無所知。當年,哀家還是個隻知道摘花塗粉的女孩子,你娘她便已經是熟讀兵書,滿腹經倫了。族內視她為驚世絕豔的人才,對她重要培養,一切家屬資源都可由她任意調配,任意使用。”太後的聲音逐漸平和,仿佛在說一件跟她毫不相關的事情“皇上在民間選秀,你娘認為這是個時機,便一定要哀家進宮以色媚君,哀家不肯,她便動哀家動之以親情,曉之以大理。哀家抵不住她的親情,也抵不過她那種大是大非的大道理,於是就和她一起進宮了。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你娘在後宮做了多少事,造了多少孽。沒想到,這孽報卻全部報應到了哀家的頭上。”
太後的聲音越說越低沉,好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前兆,駭人心神“我們逃出宮來到了邊疆之後,起初你娘還肯事事為哀家著想,一力想著如何返宮,直到……”
“直到什麼?”我忍不住插嘴問道
“直到她遇上你爹這個命中的克星。自從她遇到你爹夜輝之後,她就變得多愁善感,不思進取,一門心思,全都用在了兒女情長之上。哀家為此,跟她多翻爭執,可是你娘那脾氣跟你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你要是想要說服她,那簡直比登天還難。就算她表麵上答應你了,可是轉眼之間,她就立即推個一幹二淨。等你娘下嫁於你爹後,便更是不顧不管,扔下一切都要跟著你爹走。”太後瞪著我,眼中凝著無限惆悵和忿恨。
我笑了起來,眼光卻留意著那支報時香,那香已經燃去一半,心中焦急,卻偏生要裝出鎮定自如的模樣,指尖幾乎要掐入掌中,我壓製住洶湧而來的擔憂和害怕,雙眸熠熠地望向太後笑道“娘親一向如此任性。”
我看得出太後正在竭力壓製著胸中幾乎沸騰的氣血,以至於弄得她豐滿的胸口不停地起浮著,過了一會兒,太後唇邊露出冷冷一笑,壓低聲音道“她的確是任性過了頭。當年,是她,硬生生把不懂人世醜惡的哀家拖入到這場戰爭當中來的。可是,等哀家雙手跟她一樣沾滿鮮血的時候,她卻想要洗盡手手上的新血,重新開始,去過她相公要的那種平靜生活。她這麼做,無疑就等於把渾身是傷的哀家扔在這個哀鴻遍野的戰場上,你叫哀家怎麼辦?怎麼辦?你知不知道,那幾年哀家熬得有多辛苦!所以夜飛雪,你別企圖用你娘的那一點親情來說服哀家,你娘親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便是哀家。哀家容貌全毀,心性大變,全都是拜她所賜。可是她呢?她受了你爹的迷惑,為了她自己所謂的愛情,為了所謂要為將來的孩子積德,竟然就辜負了哀家,辜負了這片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更辜負了家族對她的殷切盼望之情,哀家這一生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比她更自私的人!沒錯,哀家就是要一次又一次的害你,要怪,就怪你姓夜!!而不姓宇文!”
她剛說到的“要怪,就怪你姓夜!!而不姓宇文!”時候,卻聽見外麵通傳“皇上駕到!”
太後臉上露出惱怒之色,隨即深吸一口氣,眼眸幽閃,望著那支即將快要燃到盡頭的報時香,微微一笑“夜飛雪,你應該檢討一下,昔日你一有事,皇上便馬上來為你解圍,可是為什麼,這次一直等到這隻報時香即將燃盡的時候,皇上才來救你。今天你的這條小命算是撿回來了,可是下次呢?下次哀家不知道你有沒有這麼走運,而皇上他,還會不會再次為了你,而向哀家求情。”說著,她眉尖驀然一挑,一陣淩厲的殺氣從她身上無聲地威壓而來,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給哀家記住了,夜飛雪,下次,下次你再膽敢向哀家挑釁,哀家的這支香,就絕不會這麼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