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事卻總歸太過無情,吉祥那尖銳的聲音到底還是響了起來“席充容,到了。”我又驚又怕,立時就像一隻遇到了天敵的刺蝟一般將整個身子縮成一團。
太監們將我扛在肩頭,但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門響之後,已經進了燈火通明的大殿內,再向內拐進,便到了內殿。太監們把我輕輕放在床上,將我身上的被子再次裹緊,然後低頭退了出去。
內殿內溫暖如春,明亮如晝,一對小兒手臂粗的蠟燭,發出瑩瑩溫暖的燭光,明黃色的帷幔矜持地垂直於地上,倆邊鎏金柱上,那幾條張牙舞爪的金龍向我怒目而視。
皇上並沒有在這裏,這讓我悄悄鬆了口氣,可是轉念之間,我便驚恐不安起來,因為我想起來漏了點什麼了,那就是禮儀。沒人告訴我呆會兒見了皇上我該怎麼做。難道我就這樣一絲不掛地跳下床去向他行禮嗎?又難道我像個繭一樣的窩在被子裏,滾下來行禮嗎?
我又是羞怯又是惶恐,才這發現,身上這條被子未免裹得太緊了些,緊得我根本就動彈不得,不要說是坐起來,就算是呆會兒我想滾下來床來,那都成問題。
就在這時,吉祥那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皇上駕到!”
我愣愣地看著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然後,停在了那兒。一時之間,空氣仿佛凝結了,我的眼中,除了那抹令我心驚肉跳的明黃色之外,再無其他顏色?
“席花晨,為何不來接駕?”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冷漠響了起來。
接……駕?
好吧!那就接駕吧!
我終究不敢再耽擱,咬了咬牙,使勁翻身,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從床上滾落下來,然後,我向隻被繭縛的蟲子一樣,匍匐在地上,五體投地蠕動前行“臣……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現在,萬一他叫我平生,我真不曉得該如何從地上拱起來了。
哪怕是隔著厚重的被子,我仍是感覺到了身下金磚散發出來的無盡冷意直侵骨髓。我忍不住渾身發抖,一顆心突上突下,上的時候直似要從心口裏蹦出來,下的時候,卻又沉得見不著底,無處尋蹤。
終於,他慢慢向我走了過來,我躺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臉,隻看到了那雙繡著金色的團龍的錦絲翻毛的靴子正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然後,在離我麵孔不到咫尺的距離停了下來。
“朕記得……”半晌,他清冷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有人曾經指著朕大罵,說讓她乖乖地躺著讓朕寵幸,那簡直就是做朕的春秋白日大夢!席充容,你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我的臉瞬間轉白,我艱難地吞了口苦澀的口水,硬繃繃地回答道“回皇上,是臣妾!”
“很好。朕還記得,有人異常堅決地告訴朕,說她決不做任何人手中的玩物,說她決不會向朕屈服。席充容,你知不知道這個人又是誰?”
我渾身在難以自抑的顫抖,尖尖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肉裏,可我的語氣上,卻不肯有半點退縮“回皇上,還是臣妾。”
他蹲了下來,伸過手來,狠狠地捏住我的下巴,他那雙墨玉似的眼睛透著森人的寒意以及滿滿地譏諷“那可真奇怪了,既然朕的席充容這麼有誌氣,今時今日,卻又為何要像朕宮中的那些女人一樣,扒光衣服,渾身赤裸,躺開在那兒,攤開手腳乖乖地躺在那兒等著朕的寵幸呢?”
我羞惱萬分,張了張口,想要為自己辯解些什麼,卻怎麼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皇帝的目光仍遊離在我的身上,帶著一絲不屑,帶著一絲戲謔,帶著一絲冷漠。此時此刻的我在他的眼裏,儼然是一隻貓爪下的老鼠。
我的心在他這樣的淩遲的目光下被割成了一片一片,被絞成了一堆粉末,寒冷、疲倦、淒惶、憤怒,心碎神傷,卻逼得我勇敢的抬起頭來,與他的目光相觸。我在棉被裏傲然的挺了挺身子,仿佛現在我身上披的不是件厚重的棉被,而是世上最華麗的衣服一般,我冷漠地、淡然地問道“那麼請問皇上,你想如何處置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