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唯一任性(2 / 2)

一陣橫風進來,將我桌上的燭火熄滅,讓我看不清,也摸不著那個坐在我邊上的人,此刻是否還麵含著危險的笑容端坐在那兒。

一時之間,殿中再無聲音,宛若一片死寂,氣氛壓抑得幾近令人窒息。我死死的咬著嘴唇,唇邊被我咬得幾乎快要滴下血來,半晌,我方才緩緩吐氣問道“皇上有事,隻管吩咐!”

有風自窗而入,卷起他的絲絲黑發,越發將他襯得溫潤如玉。他望著我的眼神也愈發溫柔,他柔和的低語道“飛雪,京城如今風聲鶴唳,朕,是否能熬得過眼前的這個難關,真的還很難說。不過,若朕在黃泉路上有你姊姊和她腹中的孩子陪伴,朕,一定不會寂寞。”

我望著他那張絕世容顏,心胸中滿是悲怒,稍稍黯然片刻,我宛然一笑道“皇上乃是真命天子,自然洪福齊天,就算是濤天大禍,也必能化解。不過,若飛雪真能幫上皇上的忙,那麼,皇上從前總是說,不會讓姊姊腹中的孩兒有事。此翻之後,不知可否,在姊姊腹中的孩兒這句話裏麵加上一個字?”

“哦?”他饒有興趣的問道“什麼字?”

我低垂下眼簾,掩去眼底深深的憤怒,臉上刻意熠熠神采和盈然笑容“加個和字。變成:姊姊和腹中的孩兒。”

承哲望著我,容色平常,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突的,他溫然一笑,問道“你的傷,好得怎麼樣了?”

我淺淺地勾起一抹笑意“托皇上洪福,得經院判大人醫治,無甚大礙了。”

“那朕就放心了。”他輕輕摸了摸我的下巴,臉上那親切的笑容,如水透徹,突然之間,他猛地將我的下巴抬了起來,我猝不及防,一下子對上了他的眼睛。他那雙剛才仿佛還布滿柔情蜜意的眼眸,竟然在碰上我目光的一瞬間,射出一絲冰刃般的淩厲惱恨寒意來。

我再不能忍受,閉了閉眼睛,說道“皇上,到底想讓飛雪做些什麼?”

他深吸了口氣,眉峰驟然緊蹙,眼中那冰刃般的淩厲惱恨寒意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卻是無奈、沉重、鬱悶、悲哀、痛楚還有一絲慚愧。

然後,他慢慢低下頭,把臉埋在自己的手,聲音裏,盛滿了一種深刻的悲痛說道“飛雪,朕很累,真的很累!朕從來就沒有覺得這麼累過。朕不知道還有誰能讓朕相信。”

我不忍聽到這樣的聲音,看到這樣的他,於是站起來,想要去點燈,他遽然伸手,拉住我,眼睛仿佛要看進我靈魂的最深之處“飛雪,不管你相不相信,朕都要告訴你,把你留在朕的身邊,是朕這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任性。朕罔顧了麵前的形勢,動用了諸多不正當的手段,把你給硬留了下來。可……不管怎麼說,我們如今也算是夫妻了,難道不是嗎?不是嗎??不是嗎???”

他連著問三個“不是嗎?”一聲比一聲強烈,一聲比一聲更讓我心驚,我怔怔地望著他,眼眶濕了,他的臉頓時隱沒在一片淚霧之中。

“告訴我,飛雪。”他嘶啞著聲音的低聲問道“我該怎麼做,對你,對如今在麵前的逆境,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你的心,才能力挽狂瀾,穩定局麵?”他問完這一句眼中驀的充滿了淚水。

然後,他用他那深邃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我“飛雪,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失去這一切,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沒有了權,沒有了錢,隻僅僅是那個你曾經認識過的白丁蕭慕白,你還願不願意,留在我的身邊?”

我輕震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迎上了他那凝肅的、痛楚的眼神。他那幽深不見底的眼眸裏,灼熱地翻滾著一些極其複雜矛盾的,卻又極其強烈的東西。

一顆心突然覺得很疼,一種酸澀突然湧上心口,如果,如果他不曾對我充滿心機算計,如果,如果他不曾以姊姊來威逼利誘,如果,如果他不曾讓我受傷受辱,又如果,如果他不是姊姊所深愛的人,那麼,一切又會變得怎麼樣?

我悲愴無比地望著他,所有的言語凝結哽咽在喉間,原來,到底,他都不曾了解過我。我要的,從來就不是他那高高在上的地位和無窮無盡的榮華富貴。我要的,是自由、安逸、平等和平淡。我要的,是彼此之間沒有算計,沒有心機,沒有傷害,沒有猜疑。而這一切,恰恰都是他所不能給的,那麼,縱使他對我有火一般灼愛,那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