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推開他,忍痛扶住折了的左手,深深凝望著他,想起隱龍山莊與他初識的情景。又想起他初登皇位的野心勃勃和密密心計,不禁開口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他低低笑出聲來,聲音中滿含著激憤與戾氣“今日在早朝之上,藍言軒說他兒子連打勝戰,已經將鍾家叛軍趕入西北的沙漠之中,他把他兒子的功勞說得比天還大,定要朕將他兒子封為王候。跟著,就有禦史站出來彈苛琥陽王,琥陽王不服,咆哮於朝,隨後藍言軒掌摑琥陽王。琥陽王受辱之下,竟欲殺死藍言軒,被朕阻止。於是,琥陽王大怒摔碎笏板憤而離去,緊接著便離開王府,直接去了他的江東大營,動用了虎符,開始調兵遣將。”
“啊……”我輕聲驚呼一聲,愈聽心中愈怕,竭力控製氣息“藍言軒為何要激怒琥陽王?我倒是覺得……”我垂下眼,沉吟片刻,才緩緩道“琥陽王或者隻是昔日丁原,他的怒氣未必是針對皇上,也許他隻不過是想出兵對付藍言軒這個當代董卓而已呢。”
“隻怕這董卓還非得要讓琥陽王當了。”他一字字的說,聲音雖說低,卻帶著切齒的憤恨“藍言軒的兒子藍傑皓帶著數萬大軍班師回朝了。你說,這說明了什麼?”
我的心,在這一瞬緊縮。失聲道“什麼,他帶著數萬大軍班師回朝?他……他竟敢帶軍還都?”
承哲慢慢抬起眼簾,幽冷的瞳眸猶如寒夜,他身子微顫,發出一聲歎息,淡淡道“他們還有什麼不敢的?”
見我還要再問,他吟然一笑那笑容裏已經帶上了明顯地醉意“你看你,疼得滿頭大汗,還要硬撐著。朕這就吩咐禦醫過來看你。”
“皇上……”我望著他眉間的蔭翳,想要說些勸慰的話,卻不知從何開口。
“噓!”承哲醉熏熏地衝我擺擺手,唇邊浮起一個古怪的笑容“其實,你知道嗎?最讓朕在意的,是朕好母後的態度。她明知道早上朝局上的變化,明知道你和……”說到這裏他哈地一聲笑了出來,看了我一眼,仿佛很有趣似的說道“你和菰安郡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明知道朕此時費盡心思把你捧上貴妃之位就是要牽製翼安王。朕……是要把你永遠留在朕的身邊,朕要讓癡情的翼之不得不永遠幫協對朕。可是,太後,她為了爭權奪力,偏偏就不肯幫朕一把,她還想把銀衣給捧上了貴妃之位。你說,這跟在朕的背後捅了一刀有什麼兩樣?就向當年,如果當年先皇在世的時候,她肯將朕的身世公布於世,朕如今又何至於被人牽製成這樣?朕又何需對著你們這些女子陪盡小心?花盡心思?”
我仿佛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心,在瞬間變得一片冰冷,隨即感到一陣抽痛和恐懼。原來,他要留下我,竟是為了永遠地控製住翼之,這樣的心機,卻偏偏要隱藏在以愛為名的情深之下。
仿佛五髒六腑已經絞結在了一起,有仿佛有什麼在撕裂著我的心。原來,從一開始,他對我的好,他對我的情,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原來,他對我,竟是跟對皇後是一樣,他隻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在留住不同人的心。而我,幾乎就要讓他得逞了,在他為我擋劍,在他為我擋針,在他沒日沒夜守護著受傷的我的時候,我心中那根最柔軟的琴弦就曾被他輕輕撥動過,卻原來,他的千般用心和萬般情意,皆是對我和翼之的算計。
我真傻!我真傻!!
我怔怔地望著他,連手臂的巨痛也忘了,隻希望自己從來就不曾認識過他這個人。漸漸的,嘻笑的笑容,從他臉上隱去,他的眼睛直視著我,他重重的呼吸著,胸膛急促的起伏。
“飛雪,朕就是個笨蛋!就是個懦夫!從前,那些真熾的情意,那些美好的感情,朕竟然就沒能好好珍惜。現在……”他失態地笑了笑,含混不清地說道,聲音壓抑的幾近變調“都沒了!都沒了!!現在還剩下什麼?唯有這冷冰冰卻又高高在上的皇位而已。這能怪誰?隻能怪朕自己!!隻怪朕沒有勇氣,沒有向翼之那種不顧一切的勇氣,甘願付出不怕受傷的勇氣!所以,如果你非要將朕對你的心,想得那樣的不堪,朕就給你這個不堪的理由。朕不再介意,你心裏會恨朕,若你真是恨了,最起碼你心裏還能記得朕!”
“皇上!”我掙紮著喊著,淚珠盈於睫毛之上“我的手很痛,真的很痛,而且斷腸散的餘毒也讓我很難受,你能不能讓綠鬢把我的金針先還給我,讓我給我自己施針,配藥?”
他的醉意,似乎因我的這話而消散了。他遲疑了一下,用手指抓著他那明黃色的衣袖的袖口,慢慢地,細心地為我拭去臉上的淚珠。他的神情是那樣的細心和專注,好像天地萬物之間所有的事都比不上為我拭淚更重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