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抬著我的轎子,飛奔在靜寂的深宮之內,沉重而又急促地步伐揚起陣陣薄土飛揚。但玲瓏尤自覺得不夠快,仍在急促地催促著宮人。
我麵白如紙,一手撐住轎轅,半低下身子,將胃部上的穴道死死抵住。
方至霅溪館內,含煙已手捧著一碗藥候在那兒,見到我,連忙端上“姑娘,這是照姑娘吩咐,由孟大人親自製作的白薇根劑。”
我點點頭,一口飲下,半盞茶功夫,頓時吐了個翻天覆地,把整宮的宮人折騰了個雞飛狗跳。
正自鬧騰,承哲來了,他顯然是喝多了,渾身酒氣,腳步不穩。但見到我麵如金紙,半死不活的模樣也嚇了一跳,連忙問我緣為,我淒楚一笑,輕輕道“皇後娘娘請我用了頓好膳!”
承哲神色一凜,沉默一刻,便將身子半伏下來,將我環起,抱至床上,輕握著我的手問道“怎麼回事?”
我敏感的覺查到他身上有很濃重的酒氣,再看他的眼中也是布滿了血絲,心下不禁有些害怕,壓低了聲音回答道“皇後娘娘賜下的禦膳裏,有一味調料跟皇上送給我佩帶的香囊裏的調料是一模一樣的。”
“哦?是什麼?”
“是斷腸草!”
承哲的手驟然一伸,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顫聲道“你吃了?”
我偏首回避他那雙突然之間情意流露的眼眸,費力地回答道“皇後娘娘支開了含煙和玲瓏,在這種情況下,我不敢不吃,不得不吃。不過,好在皇後娘娘見我吃得痛快,立即就賜了恩施玉露給我,裏頭倒是放了份量不小的解藥。”
承哲那本來混沌暈紅的眼眸瞬間充滿一種寒冰似的涼意,他將含煙和玲瓏叫了進來,冷冷地問道“朕來問你們,朕那日嫌你家主子那個香囊的味道太衝,影響她的身子,所以要你們找個地方將香囊深埋進土裏,你們埋了沒有?”
玲瓏一怔,看了含煙一眼,含煙撲通一聲跪下,哆嗦地說不出話來。
承哲麵孔上那柔美的線條頓時變得生硬起來,極其俊雅的臉龐失去了溫潤如玉的感覺,變成了鐵石一般的冷酷和陰森“含煙,你入宮許久,想來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朕交代你的事,想必已經很認真的完成了?”
含煙臉顯羞愧之色,深吸口氣,輕聲道“奴婢未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事宜,奴婢——甘願領罰!”
承哲深凝著含煙,臉現複雜之色,許久,突的長歎一口氣,示意她站起來,冷峻的臉龐也再次變得放鬆和柔和,他低沉說道“朕知道你的為人,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主子暈迷期間,銀才人哦,不,是銀貴姬也曾來瞧過主子。奴婢正好拿著小鏟子準備要埋香囊,她……她以為奴婢要幹粗活,所以,自告奮勇的要幫奴婢。奴婢一時嘴快,就告訴她,準備埋香囊,她問奴婢,為何要埋香囊,奴婢就說……就說主子嫌這個香囊味道太衝……”
“她還問了什麼?”
“她還問奴婢,主子平時是不是一直佩戴著這個香囊,奴婢就說是的,又問主子是不是跟皇後娘娘一起抄寫經書,奴婢也實話實說了。後來……”
“後來,她就向你討要香囊,你就被她說動,把香囊送給她了吧?”承哲冷冷地打斷了她,溫潤雅澤的臉上有著不辯情緒“剛開始,你也是不肯的。定然是她向你哭哭滴滴訴苦,沒準還提及以前的情份,又說了別人不要的東西,她卻沒有之類的話吧?你呢,想想這香囊本就埋了可惜,又見她如此自苦,一時心軟就把香囊送給了她。甚至還好心提醒她,隻放自個宮中把玩就好,千萬不要讓朕見到吧?你這麼一說,她準又哭個沒完沒了,甚至再次提出什麼要求,所以後來,你趁朕不在,就經常把她帶到這兒來了。”
含煙低下,輕聲道“皇上料事如神!”
歎了口氣,承哲那雅俊的臉上浮出譏諷地薄笑“她是調理香料的高手,定是這個香囊不平凡的香氣吸引了她的注意。所以,她才要想方設法的得到這個香囊。難怪綠鬢跟朕說看到她去皇後宮裏了,原來,竟是拿這個破香囊去獻寶了。”
含煙和玲瓏聽得承哲語氣不善,俱都又跪下,不也多說。
承哲望著她們倆個,俊眉微挑,薄唇抿起道“都起來吧,朕一向都把你們倆個當自已人,別動不動就這樣跪來跪去。你們隻管向綠鬢那樣就好。”頓了頓,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含煙呀,朕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麼。當初你……你主子為了成就朕的大業,被迫入宮,而你則自願陪她深入敵後,委屈受苦。這份情意,朕一直記在心裏。隻是含煙呐,人是會變得,當初和你在一起為了同一個目的而努力的兄弟姐妹,如今已經各自為營。如果你還以為,當年的人,還是跟以前一樣,那你就錯了。這世上,有些人,是隻能同甘而不能共苦,而有些人,是可以共苦卻不能同甘的。利益當前,什麼情份,那都是可以抹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