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便在含煙的攙扶之下,是沿著曲徑通幽的小路緩緩走到了禦景湖邊。
雖是夏日,但夜風吹來仍有絲絲涼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皇帝不在宮中的原因,整個宮闕的之內燈火不複昔日的燦爛,而是一片黯淡。我每一步都在進行激勵的思想鬥爭。去見翼之?不見翼之?去見翼之!不見翼之!
我受傷的事,終於還是被翼之知道了,他急得快要發瘋了,幾次三翻想要來找我,但終因無法秘密躲過乾清宮前的暗樁而被迫放棄。隻是通過宮中的暗線,讓玲瓏傳了書信給我。信中隻有一句“怕萬裏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
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
飛鏡無根誰係?嫦娥不嫁誰留?謂經海底問無由,恍惚使人愁。怕萬裏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蝦蟆故堪浴水,問雲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齊無恙,雲何漸漸如鉤?
翼之,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竟成了你心中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
翼之,對不起,我從來不願讓豪邁灑脫的你為我擔憂至此。
罷了,罷了,相見不如不見,見了,除了徒增傷心之外,還能有什麼呢?
隨著一聲無聲的歎息,我站定在禦景湖旁的一株鬆樹之下。微風吹得鬆樹沙沙直響,恍若一個絕豔少女正在幽暗之中婆娑起舞,雖然美麗,但卻寂莫。
也不知道在黑暗中站了多少,突然,那宛若碧玉的禦景湖中,有一盞花燈突明突滅地向我飄來。
是誰在這個時候放花燈?我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撈了出來。卻見花燈上麵用極漂亮的小楷題著詩句“相思嚐盡半輩水苦,情癡換來一生淚盈”
我怔怔地望著“相思嚐盡半輩水苦,情癡換來一生淚盈”,人竟似癡了。不知怎的,心中極想見到這個跑到禦景湖邊來放花燈的癡情傷心人兒,於是,提了花燈,慢慢往前走去。
再往前不過一會,卻見華燈高挑,印出一張絕美的臉來。我微微一怔,再不料這花燈竟會是她放的。頓時失望透頂,向含煙使了個眼色,轉身折返,孰料,含煙突的腿腳一滑,一個踉蹌,竟差點跌倒在地。
如此一來,驚動了湖邊那人,早有宮女挑了燈出來問道“是誰?”跟著馬上認出了我,驚呼了一聲,頓時突拉拉地跪了一地人,口中紛紛叫道“參見席昭儀!”
承哲登基之後,並未完全廣充掖庭,九嬪不全,除卻皇後,四妃以及姊姊這個夫人之外,我已算是後宮之中位份最高的一個了。
眼見避無可避,我和含煙隻得從樹林中走了出來,我上前兩步,搶先將跪在地上那個絕美的女子扶了起來,輕笑道“銀才人請起!”
在這個若大的後宮裏,我和銀衣終於第一次正麵對正麵了!
“多謝昭儀姐姐!”銀衣那脆如琅玉的聲音響起,然後,她站了起來,與我麵對麵地站著。
我的心跳,在這一瞬間加速。
銀衣,我便是當日被你誣陷成非禮你的薛飛,你可認得?當日在隱龍山莊,你害我一次不夠,複又對我栽髒嫁禍,把我關進監牢,你可曾記得?
銀衣的嘴邊劃起秀麗弧度,笑道“姐姐的身體可好些了?姐姐前些日子不小心摔傷了,銀衣也曾去霅溪館探望姐姐,可惜姐姐一直在暈迷當中。後來,皇上便下令我等不許打擾姐姐養病休息,銀衣位份低微,實不敢冒犯天威,故而後來便一直未曾前來探望姐姐,還望姐姐恕罪!”
承哲當日在乾清宮前大開殺戒,到底還是震撼到每宮之人,現在,已經沒人敢任意進出於乾清宮前了。
我心裏到底還是有些心虛,所以無心與她多說,隻含笑讚了她幾句,便準備回宮,剛欲舉步,卻聽到了銀衣遲疑的問題“姐姐,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心跳,頓時加速,背脊上,也有冷汗滲了出來,可我的臉上卻仍是帶著親切溫和的微笑,淡淡道“妹妹真是會說笑。咱們入宮也有這麼些日子了,平日裏雖然沒有往來,但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被妹妹這麼一說,倒說得好像今兒個,我們姐妹方才第一次見麵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