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長歎氣“可惜,當日一場守城之戰,冷府之中,除少數人之外,主子奴才幾乎全部賊人所害。連小皇子都不例外,如今原冷府中的人在這宮中的,隻怕也沒幾個了。”
皇後衝我嫣然一笑道“那可未必,前些日子德妃告訴本宮,說冷府倒還有一位老奴留在民間。既然妹妹打小就經常流連於冷府,那麼,這位老奴見了你就一定認得。德妃已經將她從鄉下接來,安排她住在京城驛站的三號房內,打算安排她與太後相見,如今正在學習禮儀。”
老奴?
這個消息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直將我驚得手足冰冷,臉上血色全無。外麵的陽光明明燦爛得幾近輝煌,可是,為什麼那麼明媚燦爛的陽光卻偏偏照不進這個小小的佛堂裏?為什麼,這個明明應該充祥和慈悲之氣的地方,卻充斥著一種冰涼殘忍殺戮的感覺。我臉上猶自含著淺淺的笑意,可是一縷靈魂,卻似乎被驚嚇到了九霄雲外。
皇後再一次咳嗽了起來,她用手指纖柔修長而又白晰手指撚著一方絲綢帕子,輕輕蒙住了嘴,這襯得她的麵容愈發蒼白了些,她的模樣看上去嬌弱異常,似要隨風而去,但她望向我的目光,卻鋒利得如同一把瑩光流漓的寶劍。我默默的瞅著她,鼻端嗅到身上香囊散發的清雅淡香,心裏不禁一陣難過,一陣悲哀。為她,也為我自己。嘴上卻仍是假意笑道“德妃娘娘倒挺上心!知道圍城之戰中,冷府盍府之人幾近遇害,太後也一直因此而耿耿於懷,故而特地去訪了個冷家老奴來。”
皇後的唇邊露出陰冷的微笑,眼中的光芒大盛“自從上兩日太後無意之間透露想要立貴妃之意後,除卻纏綿在病床上的賢妃外,德妃、惠妃、淑妃又有哪個是不上心的?這些日子,本宮在佛堂抄佛經,倒累得她們每天要替本宮在太後麵前盡孝。隻是不知此翻貴妃之爭,到底花落誰家!”
我緊緊地攥住手中的筆,心中有千萬道念頭閃過,麵上卻笑得燦爛,恭敬回答道“皇後方是後宮之主。”
皇後抬起頭凝視我許久,眼中那份清冷幽凜方才微微轉為暖色。隨後,低頭繼續抄寫佛經,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如今德妃愈發乖巧,深得太後歡心,也不知,皇上有沒有在你麵前提及過?”
“未曾。皇上倒是常常在妹妹麵前提及皇後娘娘,說娘娘賢良淑德,要妹妹好生跟皇後娘娘學習。”我說這話時,狀態誠懇“皇上對皇後這片心意,隻怕後宮之中無人可及。”
皇後微微一笑,臉露紅暈。此時,有宮女將兩盞冰鎮血燕端了上來,說是皇上派人送來的。皇後放下筆,端起一盞,道“本宮不過偶感風寒,倒是累及皇上念念不忘,巴巴地派人送燕窩來。”說著用銀匙略微攪動,輕抿了一口,讚道“到底還是皇上小廚房裏的禦廚手藝好。妹妹不要傻愣著,坐下來嚐一嚐!”
我拿起另一盞,放到唇邊,嚐了一過,雖覺得香滑無比,卻因為這其中增加的一味用藥而難以下咽。這味用藥叫“知母”,皇後若嚐了這味血燕,這咳嗽,沒十天半個月怕是好不了。
皇後見我吃得極慢,淡笑道“本宮倒是忘了,妹妹的霅溪館就在皇上身邊,皇上小廚房裏禦廚手藝的好壞,又哪能不知呢?”
我低著頭,靜靜凝視著手中的冰鎮血燕,輕聲道“血燕有補肺養陰、止肺虛性之效,娘娘如今略有咳嗽,吃這燕窩自然是極好的。妹妹卻是頂頂不愛這種滑不溜揪,甜甜膩膩的東西。”隨即歎道“入宮之後,妹妹愛吃的東西卻是再也吃不道了。”
皇後頓時大奇,秋水明眸掃過我的麵上,宛然道“宮中的禦膳房雲及了吳越國最好的廚子,不知妹妹所愛何物,竟連最好的廚子也做不出來?”
我苦笑“他們倒不是做不出來,而是沒膽做!”
皇後更是覺得奇怪“妹妹到底愛吃什麼,為何禦廚竟然不敢做?”
“油炸臭豆腐,此物一出,其味必然在後宮之中繞梁三日,試問天下又有哪個禦廚膽敢把這吳越國的後宮給弄得臭哄哄的呢?”我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皇後一呆之後,頓時忍俊不禁,隻笑得花枝亂顫,連手中的冰鎮血燕都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