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望穿秋水,精神恍惚,魂不守舍的時候,她總是緊緊抓住我的手,喃喃地問我:飛雪,皇上會不會來?飛雪,皇上是不是不要我了?飛雪,皇上是不是忘記我了?飛雪,皇上為什麼不肯來看我一眼?飛雪,皇上是不是因為當初的合離而看不起我了?
她是那樣的心無城府,那樣的可憐兮兮,那樣的惶惶不安,又是那樣的失魂落魄,她把我當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我的一聲安慰,一個微笑,甚至一個眼神,也足以讓她精神微振。她這個樣子,叫我怎麼忍心沉下臉來責罵她不記得我的新身份呢?
唉,必竟這裏是靜福宮,她身邊的宮人,又全都是皇上和太後親選的,想必都是可靠的吧!
今天也一樣,姊姊的神情仍是是恍惚的,眼睛仍是紅腫的,神色仍是憂愁的。看著她彷徨無助的眼神,已經溜到嘴邊想要罵她的話,被我咽了下去。一顆懊惱焦灼的心慢慢的柔軟起來,我深歎了口氣,拿起絹子,細細的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痕“奴婢是說,為了你腹中的孩子,你可千萬不能再這樣繼續傷感下去了。否則,對你腹中的小皇子不利呀。這樣吧,今天天氣還不錯,趁現在早上不是很熱,奴婢陪你去禦景湖邊走走吧!”
“禦景湖?”姊姊怔了怔,急忙搖頭“那地方離我景福宮那麼遠,若稍後皇上過來了,隻怕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讓皇上等著,豈不是不好?還是……不去了!”
“姊姊!”我終於惱了,一張臉漲得通紅,再也不顧什麼奴婢,什麼靜柔夫人了“你清醒點行不行?你明知道那個人現在正樂不思蜀絕不會來的,為什麼還要空抱著這樣的幻想?我真是受夠了你每天這副慘兮兮不爭氣的模樣!好,你要等是吧,那你一個人在這裏等個夠,我這就走,而且以後再也不要到你這個景福宮來了,免得被你氣死!”
說完,我蹭的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走。姊姊見我麵紅耳赤,怒發衝冠的模樣,不禁慌了神,也跟著站了起來,她緊張的拉著我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望著我。然後,她抱住我,慢慢地把麵頰靠在我的臉上,她眼中隱含的淚水終於肆虐的流了下來,泛濫在我因氣惱而變得通紅的麵頰上。她哽咽著,歉然無比的對我說道“別生氣,好不好?對不起,是我……我錯了,我……我沒用,真的很沒用是不是?飛雪,你別不理我,這世上,我唯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若是連你都不理我了,我該怎麼辦?求求你,別再氣我了,好不好?”
早晨的太陽怎麼仍是這樣耀眼,那梅花朱漆小幾上的光影又怎麼這麼刺眼,隻刺得我眼睛酸澀無比,我揉了揉眼睛,長歎一聲,輕拂著姊姊的臉,聲音裏帶著自己也聽不慣的高昂興奮之意道“知道錯了吧?行,那我要你陪我去遊禦景湖算是給我陪罪,你去不去呢?”
姊姊終於也笑了,雖然她的笑容虛弱黯淡得如同輕飄在陽光下的燭色“其實我懂的,你是心疼我,不想看著我在這裏枯等著一個等不到的人,所以,才想要陪我出去散散心。等了這麼久,我也不想再等了,飛雪,你以後每天都陪我一起去禦景湖散心,好嗎?”
輕柔和緩的風吹過雕欄玉砌的窗台,帶著若有若無的花香吹進了屋子,將一側淡紫色的鮫綃幔帳輕狂地掀起,將姊姊整個人掩映了起來。我伸手將幔帳挽好,將聲音放緩,幽幽地卻又堅定地說道“姊姊,你要記住,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肮髒地裏,要想生存下去,你就必須學會堅強。你再這樣哭哭涕涕的,我保證,下一次,我立即掉頭就走,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