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亮似家鄉那條搖著相思曲兒的彎彎小船,月色極盡溫柔,卻又明亮似水銀般傾泄下來,使整個皇宮看上去都是一片清華,所有宮閣殿宇的琉璃碧瓦,在這似水的月光下泛起淩淩碧波。
承哲緩緩端起酒杯,含笑道“翼之,請!”
翼之目光複雜地自皇上麵上掠過,複又停在我的麵上,輕笑道“微臣不敢!”
承哲的嘴邊原含了靜靜的微笑,聽他這麼一說,微微有些發呆,半晌方徐徐說道“你我兄弟一場……”
“皇上切不可如此說!”未等承哲說完,翼之便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皇上是君,翼之是臣,君臣有別。”
承哲的神色不由黯然許多“翼之又何必如此,在我心中,你永遠是那個對我多加關照的兄長,而非什麼臣子。”
翼之搖頭蹙眉道“皇上慎言,如今你已經是九五至尊,昔日之事不可再提。”
承哲顯然是被他這句話觸動了心事,慢慢放下酒杯,眼光落在窗外遠外那通幽曲徑邊的假山疊翠,突然回首望著翼之笑道“這飛英堂,取自佛教‘英光普照’之意,是整個宮中最吉祥的住處,太後將飛雪安排在這兒,可見對她十分喜愛。”
“哦?”翼之抬眉望著他“臣隻怕明日太後就要將她拿下投於暴室之中。”
“這是為何?”承哲聞言大驚,舉止有些失措,竟徑直拉起我的手問道“可是因為中午將我推入水中一事?”
這事我未曾向翼之提過,聽得承哲這麼提出來,他的嘴角頓時忍不住往上揚起了個弧度,隨即似笑非笑地看著承哲拉我的手,慢吞吞地說道“非也。”
承哲滿臉驚疑不定,隻是追問“這是為何?”
我漲紅了臉,從承哲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翼之拒絕了太後的賜婚。現在我沒了利用價值,又得罪了太後那麼多次,太後不殺我,隻怕算是客氣的了。”
承哲尚不知發生何事,急得麵色鐵青,問道“我早就想問清楚這件事了,什麼太後賜婚,什麼得罪太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冷笑道“皇上真是好演技,難道不是你跟太後合計著將我論斤稱量的賣給小王爺的嗎?”
我這句話似在承哲的臉上打了個響亮的耳光般,他驟然轉身,一雙手死死抓住紫檀木大桌的沿邊,蒼白著臉色問道“太後是這麼跟你說的?”
我不想跟他多說,隻將頭偏於一旁,出神地望著手邊那杯甘醇清甜“梨花白”。
翼之斜睨了我一眼,淡淡道“稟皇上,這事是這樣的,太後想將席將軍的庶女席花晨賜婚於我,但皇上總該知道,微臣和她一向不合,多次相救,也不過隻是因為朋友之誼。因此,臣就當麵回絕了太後的好意,太後為此十分不快,這口惡氣,雖不能出在臣的身上,但臣估計,多半會出到她身上。臣和她總算也是同患難過的人,實在不想她因此而受罰,甚至沒命。”
承哲似已氣結,怔仲了片刻,方含了譏誚說道“原來太後竟這般好心,朕卻不知道。”他跟我相認至今,第一次用了個字“朕”。
翼之雙眸微睞,俊美的臉龐上隻是似笑非笑的神氣“微臣今日鬥膽請皇上移駕飛英堂,是有句要緊的話,想稟報皇上。”他頓了頓,突然翻身單膝下跪,雙手抱拳,朗聲說道“臣當以赤誠翊衛吾皇。”
承哲似乎還沒有弄清是怎麼一回事,呆呆地凝神望著翼之,似已墮入夢中,突然間,他眼中精光一閃,隨即粲然而笑,上前一步將翼之扶起,說道“翼之若能助我奪權,我展承哲此生必不負君。”
他神色複雜地望著翼之一眼,長歎一聲,黯然道“你也知道,我即位至今,位空懸虛,且不論並無恩德加於臣民,便是所謂的聖旨也是令不能行,禁不能止。朝中有個仲父,宮中又有母後,我不過是個被人牽了線的傀儡而已,以前是如此,現今天亦是如此。仲父如今手段更是了得,為一手控製將來後宮的位份,幾乎是將我身邊一幹略知根底的妻妾奴婢殺光殆盡,若非母後開恩,隻怕無色她也……我生為帝皇,竟是連自己身邊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每念及此,我當真是食不甘味,夜不成寐,真恨不能扔下這一切,一走了之。翼之,其實我是知道的,母後忍辱負重多年,為的並不是讓我有朝一日登上皇們,而是為她自己有朝一日當上這風光無限的太後,我雖是他的親生兒子,其實……不過也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