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憶總是不停地輾轉在我跳水而逃的那個夜晚,小紅小翠之間的對話,與翼安王的不其而遇相互交鋒,這一切的一切,每當被我憶起時,我的心都似被刺骨的寒風肆虐著,我的腳更是不自覺地向外伸開,隨時準備逃跑。
是的,我在害怕,我無比的害怕,因為我總是做夢回到那個大雨滂沱江風淩厲的晚上,我在冰冷的江水中掙紮逃命,雨水敲打的江麵發出嘩啦嘩啦作響聲。突然,昏暗的江麵上駛來一隻搖晃的小舟,依稀有人站在船頭萬般淒曆的叫著我的名字—飛雪!飛雪!!
怎麼竟會是姊姊!我悚然一驚,顧不得疲備惶恐,奮力向姊姊遊去,邊遊邊叫道“姊姊,姊姊!”可是,不管我怎麼樣拚命的遊,怎麼樣拚命的叫,我卻始終抓不住姊姊的一片衣角,我的腿似乎有千斤之重,又似乎被人牢牢的抱著,拉扯著,想要將我拽到江底。我艱難地轉過頭去看,卻看見雙腿分別被兩個笑得無比猙獰的人撕扯著,正用力往下拉。是冷夫人和翼安王!我大聲尖叫著,反過身,不要了命似的和他們廝打,我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尖銳的尖刀,我咬著牙,發著狠,一刀又一刀的捅在他們身上。
這時,一輪慘紅似血的夕陽突然出現,半懸在江邊陡峭的山壁上,我看見姊姊流著淚,渾身是血的站在船頭,可是為什麼她的胸口竟也會插著把尖刀?那尖刀分明就是我殺死翼安王和冷夫人的那把呀?我驚恐而又不信任地望著姊姊,卻看見鮮血沿著刀柄,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映得整個江麵鮮紅一片,姊姊那幽幽不絕嗚咽的聲,頃刻將我的心肺撕裂成半。她嗚咽著說:飛雪,你那一刀刀捅的全是我呀,是你害死了我,害死了我!!每到這個時候,我便會在心神劇痛之下,大叫一聲,滿頭大汗的醒將過來,內心無比的害怕,以至於整個人都會卷在被窩裏,不停地發抖……發抖……
對姊姊的思念、擔擾,對青蟬心存的那份疑惑,對冷家凶狠毒辣的忌憚,對胡總鏢頭之死的愧疚,對未來難以預料的各種險情,心中那種難以言明的焦慮、恐慌和憂鬱,以及清明時因擔心冷家會對姐姐暗中進行監控,未能按原定計劃返還家鄉有可能害姊姊擔心受怕的內疚都讓我以驚人的速度,消瘦了下去。有時,我對鏡自照,見自己消瘦蒼白如廝的模樣,簡直懷疑根本不用繼續易容,也不會讓冷家或翼安王的人認出我來。可,即便是這樣,我仍不敢回去,我實在太害怕我的出現,帶給姊姊的不是幸福,而是殺戮。
在這樣的情況下,到青陽城外白雀山上的法華寺聽主持高僧了空大師講禪,成了我常做之事。我的心煩憂而又苦燥,唯有坐在檀房之中,聞檀香陣陣拂麵,感禪意絲絲潤心,聽寺鍾疏聲杳杳,方能暫時保持心中的一片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