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似曾相識(1 / 2)

嶽麓書院,東北角。

一座二層的小樓悄然矗立在此,黑瓦紅漆間雖說不上富麗堂皇,卻也有著端莊素雅的意境。

小樓不高,決然超不過六米,但勝在視野開闊,站在閣樓前憑欄遠眺,書院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風景盡收眼底,乃是陶冶情操,文思泉湧的極佳地點。

然而就是這樣一座小樓,這樣一個地方,卻是沒有任何一個學子走過或是靠近。因為它是周式周文賓的居所。而周式周文賓,則是嶽麓書院的現任院士。

可以說,嶽麓書院能一躍成為四大書院之首,周院士居功至偉。自其辭去國子監主簿,領院士以來的二十年間,嶽麓書院共出過四位狀元,五位榜眼,七位探花,名列三甲者更是逾百人之多。

尤其是十五年前的那屆科舉,前三名竟都出自嶽麓書院。放榜之際,天下震驚,書院聲名一時無二,最終力壓國子監一頭,成為大宋書院之首。

按理說,這樣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院士,他的居所應是素雅到了極點,出塵到了極點。然而此刻大廳內的八仙桌上卻是杯盤狼藉。讓人不忍直視。

幾縷初春的晨光自窗外投射進屋,雖不溫暖卻是清醒爽朗,但是依然敵不過滿屋的油腥味,耀出的幾點光輝,反而更加凸顯出桌上的淩亂不堪。

周院士一臉滿足的摸著微鼓的肚皮,灰白的胡須間滿是油膩,他卻是渾不在意,非常愜意的坐臥在一旁的太師椅上,不時的打著酒嗝。

“賢兄,一晃二十五年過來,你這灑脫不羈的勁頭依然是不減當年啊!”

旁邊一人正襟危坐,一臉苦笑的說著,赫然正是湘雲的父親,長沙縣令孟軻。

“嗝,浩然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書院裏多少雙眼睛看著呢,我這時刻要注意影響嘛。也就你來的時候我能隨意點,由著自己性子放蕩一下。話說你也有段時間沒來了,這次就多盤亙幾日,順便觀察一下你那寶貝女兒,說來這丫頭小時候還尿濕過我的脖子呢,哈哈哈哈!”

“羞煞我也,羞煞我也!此事是我教女無方,賢兄休要再提!”

說道這裏,孟軻以手扶額,整張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就差沒噴出血來,

“言歸正傳,縣衙裏雜事繁多,無日不需打理!正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卻是不得不回去的,不過湘雲這邊怕是要麻煩賢兄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都讓鐵手來這看門護院了,我高興還來不及,還有什麼麻煩的。至於湘雲這丫頭,我本身就很喜歡,更不提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了。”

周式仍舊摸著肚皮,灰白的胡須一陣亂顫,臉上則漾著一副穩賺不賠的表情,眯著小眼,十足的奸商範,哪還有一點一院之士的道貌岸然和仙風道骨。

孟軻卻是皺起了眉頭,顯然是有另一層顧慮,

“可是湘雲畢竟是女子,投身書院隻是權宜之計,若是被人無意間被人識破,怕是於賢兄的聲名有損。”

“什麼?!有損聲名?老頭子這聲名是誰想損就能損的嗎?不說前唐的那位女帝,單是現在國子監裏陛下金口特指的神童,不就是位女兒身!就算被人發現了,我也是效仿當今聖上之風,誰敢損我?!”

周式陡然間睜開雙眼,精光閃現,身體坐的筆直,一時間霸氣側漏,隨即胡須也是根根紮起,讓人徹底理解了怒發衝冠的含義。

然而片刻之後,這位老者許是氣力不濟,再次倚了回去,依舊眯著小眼,依舊摸著肚皮,

“再說了,你孟府那丫頭,在整個長沙城都是個傳奇。書院這裏對她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出不了什麼大事。就算出點不大不小的狀況,不是還有我嘛!”

孟軻對這位老頑童也是無可奈何,心下歎口氣,站起身拱了拱手,

“那柯就多謝賢兄了。時辰不早,柯就此拜別,遙盼下次再來聆聽賢兄教誨。”

“唉,浩然啊,你什麼都好,就是這說話太酸了,你真得改改。好了,知道你忙,就不送你了。對了,下次記得多帶點好酒來,這花雕雖然醇香十足,但就是太少了,要是能有個十壇八壇的,到也能湊合著解解饞。哎,我說,浩然,怎麼一提到酒,你走這麼快幹嘛?小心,別摔著……”

說是不送,周式卻整了整衣襟,率先走出了房門,很是婉轉的提到了酒的問題。哪知孟軻一聽,勃然變色,飛快的下樓,因為過於迅速,差點一腳踩空,滾下樓梯。

直到從後門奔出,他才來得及呼出一口長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好你個周文賓,我這二十幾年來私藏的好酒,都快被你給掏空了,上天五壇杏花村轉眼就沒了,今天我把壓窖底的花雕都帶來了,竟然還不知足!世人皆知你是天下第一書院的院士,一身學識博大精深,窮究天人,卻不料你不僅是個吃貨,還是個酒鬼。唉,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女兒,你自求多福吧,為父這次可是連百年陳釀都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