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九朔看著她的樣子,這會兒,大概是剛剛醒來,雖然聲音不帶半分暖意,一張臉卻全然沒有刻意偽裝的表情,咬牙瞪眼的樣子很是可愛,一時晃神,仿佛回到了月華山莊時候,她還會那個俏皮的小野貓,他苦笑般捏了捏她的臉,哄道,“不要鬧了,聽話,乖,小離……”
這句話奏了效,夜離影暮然安靜的閉上了眼睛,方九朔笑了笑,專注著伸手扯開她衣裳,件件綻開,唯餘那貼身的輕薄乳白的裏衣,她肩膀的血已然凝固成了深黑色,恰如皚皚雪地裏乍然出現的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隻叫人觸目驚心,眸間微寒,他極快的伸手要扯她裏衣……
“我殺了他。”她,空然的聲音,如風飄散。
手瞬間頓住,方九朔緩緩抬眸看她,唇角微動,低韻斷續,“……你……殺了誰?”
去到瑤華閣的時候,池穆風已經約著小離遊河,他便乘著小舟去,很遠處,隔得彌漫朦朧的霧氣,正看見兩隻舫相撞,然後,她跳到了水裏,他並未看清是何人傷了她,隻當她是被池穆風發現後憤惱所傷。
她不語,嘴角勾出一抹笑,他震驚,“你殺了……池穆風?”
“是。”
他扶了扶額頭,淡然道,“好吧,你倒說說,你是怎麼殺他的,是用毒酒,還是蝶穀香?”
“都有,我用香讓他神智不清,用毒結果了他的性命。”
瞳孔一縮,他怒道,“此時此刻,還騙我幹什麼,你說你殺了他,你怎麼可能殺的了他,你的香、毒根本就沒有用,池穆風擅用毒,自幼熟稔各門各派的毒藥,他隻要嗅一下,就知道你下了毒,他怎麼可能死在你手上?”……你又怎麼會真的忍心殺人?
凍結成冰的血液,猝然裂了一道大大的縫隙,蕭條羸弱的立在薄冰之上的她,就那樣毫無防備的,因他的話,直直墜入陰冷的水中,眼角一顫,呼吸艱澀,聲音哽咽,“原來是這樣,原來居然是這樣,原本他一直都知道我在騙他,知道我在房間點香、在酒裏下毒,明明知道我要殺他的,明明知道我要他的命,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我殺他,為什麼要這樣……隻因為,以為我是葇舞?”
你既不是我的殺師仇人,為什麼還要讓我殺你,你可以高高興興的去見你的葇舞,可是我要怎麼辦,為什麼要讓我欠你,我最討厭欠人情了,池穆風,你知不知道?
大滴大滴的淚從她顫抖的眼角溢出,怏怏望著頭頂暈濕了的黒木橫梁,那裏一張殘破的蜘蛛網在兮兮冷風中搖搖欲墜,有一隻黝黑的蜘蛛,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凍死了呢?
已然明白她的話,他望著她蒼白無措的臉,小獸一般茫然無助的表情,未及歎息,已經一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小心且謹慎著不碰到她的傷口,薄唇貼在她眼角,細細吮吸那溫濕苦澀的液體,雙手暖雲輕然撫著她的背,“不要哭了,不要難過,一切都過去了,什麼都不要想了,等你好些了,就跟我回去吧,跟我回月華山莊,留在我身邊,一輩子都不要在離開了,以後的日子讓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