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望著地麵,眼光搖晃,她穩聲怯然道,“小姐,少爺,奴婢可不可以出去透透氣啊!奴婢想出去透透氣!這裏真的好悶啊!”說著這話,人已經不自覺的在朝外走了。
方九綾瞅見她這般可憐兮兮的摸樣,幾分擔憂,趕忙道,“那小離你快去吧!”
“謝謝,小姐!”夜離影艱難的轉身,纖削的指尖一直刺著自己的掌心,隻有這樣,才能有那麼一刻的清醒著……
她傻笑著走過眾人身邊,傻笑著踏出‘望江樓’的門檻,傻笑著走到街上。
眸底,硬冷的地麵淩亂翻滾著的,是人們遺棄絲絹、籮筐……對麵一家酒樓門口,被人遺忘著的兩隻燈籠左右晃動,喑啞叫喚著,一片冷冷清清、寥無人煙的態,剛剛還是喧鬧無比的街市,一時間好似受了什麼感染,居然這般淒然了。
恍惚的抬頭,冷冷的風卷走了殘存的最後一片白雲,天空滿滿的是陰沉沉的灰色,那顏色好似是一座孤城壓在她的頭頂,那樣令人窒息,叫人無力,隻覺呼吸困難,她緩緩的移開了步子。
傻傻的笑化作冷冷的笑,不會麼?為什麼不呢?酒樓的人多可笑啊!
她是一個孤兒,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那是生自己的摯愛血親,卻可以那樣絕情決意的將她拋棄,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麼?那軒王和老頭又是什麼關係,明明一點關係都沒有,那又有什麼不可能的麼?那火有為什麼不會是他放的?
忽然覺得好冷,冷的她打了一個顫栗,冰冰涼涼的觸感不斷的落在她臉上,又順著她淒涼憂傷的臉龐黯然滑落,原來是下雨了麼?是天空在哭麼?
雨越下越大,從淅瀝的小雨到狂風暴雨,碩大的雨點前仆後繼、鋪天蓋地的砸在她身上,淋濕了她的衣裳,混亂了她的青絲,朦朧了她的眼眸,眼角悄然篸出些滾燙的淚水,那剔透易碎的水珠,將她眼睫織成淚簾。
她就站在街中央,忘了移動,忘了思考,隻是覺得好冷,好冷!冷的她慢慢的蹲下身子,將頭埋在膝蓋裏……
天際陰鬱,大地無聲,街市孤寂,清瘦身姿,那一襲紅衣,平日裏炙炙如熱烈火焰,卻愈來愈暗,幾近熄滅。
忽然,那一襲冰絲月藍衣袍的出塵男子,執一把輕盈玉白的油紙傘,默默走進,修長手指,均勻指骨,輕然移動,將那薄如冰消的傘,遞到那紅衣女子的頭頂……
“少、少爺!”身側有人,她抬眸,愣了一刻,低喃道。
他沒有說話,隻是一瞬不瞬的望著她,眼眸裏,她的身影消瘦脆弱的不成樣子。
雨水輕然打在輕薄紙傘上,似是打在美人凝脂的肌膚上,竟是碎珠飛花的綺麗纏綿,他與她,兩人一傘,一仰一俯,凝望無言。
寥寥青煙,繾綣繞在他挺直的身上,冷雨凝寒,漸漸潤濕了他月藍的衣袍,剔透水珠,順著他潑墨發絲婉轉逶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