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站人還是那麼多
丁蕊站在人潮中等的冒火,任憑何卓文在一旁打傘扇風也驅散不了她頭上隱隱跳動的火苗;韓冰兩眼渙散,但已經在心裏罵了某人無數遍;隻有李晗仍然保持半個小時前的狀態,耐心地在不斷湧來的人潮中一遍遍尋找,同時默默地想,某人馬上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來了來了!”李晗輕輕跳了一下,手指著前方。
另外三個人精神一震,順著李晗手指的方向望去,望去,望……
“啥啊!”“沒有吧!”“晗仔,你該換眼鏡了!”
你知道的,在絕望的時候,給人一個不真實的希望,是最讓人火冒三丈的,讓人熱啊,尤其是在夏天,在真實反映溫室效應的北京。
“真的,”李晗手放了下來,望著前方一個虛無的點,至少另外仨人都看不見,幽幽地描述道,“你們看那邊那個人,穿得像一麵迎風招展的旗幟,不過是素旗,不太容易發現。沒關係,你們看她的,呃,怎麼說,姿態,手搭在拉杆上,目光向下與地麵呈60度角,最讓人驚歎的是她的行進速度,完全辜負了她動不動就顯擺的長腿,讓我懷疑是那個拉杆箱在拖著她走。夠清楚了吧,你們看看整個行色匆匆的北京站,還有沒有第二個人像她這樣。”
靜默一秒鍾。
在這一秒鍾裏,李晗,丁蕊,韓冰三人目光輕輕一碰,然後轉身殺入人流中,隻留下不明狀況的何卓文一手舉傘,一手舉廣告紙呆立原地。
“趙霖你要死啊啊啊!”韓冰最先撲上去抓住趙霖的肩膀猛晃。
“趙霖你高中在食堂衝鋒陷陣的速度死掉了嗎?”韓冰整個人都撲在趙霖身上,丁蕊隻能在一邊幹蹦躂。
李晗永遠是最淡定的,在一旁對著趙霖的箱子念叨:“辛苦你了兄弟,拖著她走了這麼遠。”
趙霖剛下高鐵,顯然還沒順利地接上北京氣,麵對三個突如其來的瘋子,仍然呈現夢遊狀態。
何卓文隔著層層人牆,遠遠望著被盛夏陽光籠罩的四個女孩,熟悉的一如初見。
“趙霖你太過分了,害我們等那麼久。”丁蕊從副駕駛位上探出頭來。
趙霖勾勾嘴角,然後做痛心狀:“我真的很抱歉,因為你們沒打聲招呼就跑過來接我,讓你們久等了,特別是丁蕊,我覺得你被曬得都沒以前白了。”
丁蕊本來就黑的臉更黑了。韓冰和李晗在一邊暗自竊笑。
“我們是想給你個驚喜嘛!”韓冰好容易憋住笑,正色道。
“切!”趙霖轉頭看窗外,“誰說的,因為我擅自拋下你們逃離北京,以後再來北京拒絕接待。”
“唔……”三人沉默。
何卓文暗想不好,趙霖半年不見,功力不減,三兩句話就把局麵導入死胡同。
幾個月前,這幾個一向嘻嘻哈哈但都極有分寸的女孩因為趙霖要回H市鬧的那一場,何卓文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你們是先回家放行李還是先吃飯?”何卓文換了個話題。
“吃飯吧。”趙霖還是看窗外。
“好啊,”丁蕊努力活躍氣氛,“吃完飯帶霖霖去逛街。我們要去東京啊,又不是熱帶雨林,你看她穿的。”
“我們要去旅行啊,又不是走秀。你想買衣服就直說。”趙霖轉過頭來,嘴角帶笑。
另外四個人都鬆了口氣。
“嗯,我和你們吃個飯,逛街就不去了。”李晗有點猶豫。
“沒關係,理解,重色輕友是人類的美好品質嘛。”趙霖衝李晗眨眨眼,故作神秘地問:
“不過,你晚上住哪兒?”
“趙霖你好討厭!晗仔好容易回次國,大半時間都和我們呆在一起,給人家澄明兄勻出一個晚上怎麼了?”韓冰捂臉做羞澀狀,卻從指縫中露出一隻彎彎的眼睛。
趙霖還沒來得及接話,就感覺扭捏作態的韓冰被推到了她身上,她們順勢笑作一團。李晗氣不過,又上來推,三人在後麵玩瘋了,坐在前麵的丁蕊隻能幹瞪眼。
何卓文騰出一隻手來,輕輕握了握丁蕊的手,丁蕊低頭,笑了。
吃完飯,宋澄明來把李晗接走後,趙霖就開始坐在一樓的咖啡廳發呆。坐了六個小時的高鐵,實在是累,她本身也不喜歡逛街,就坐著等那兩個購物狂和一個搬運工回來,然後她要回去好好睡一覺,為後天的日本之旅養精蓄銳。
這是她們四個從高中畢業那年開始的習慣,每年夏天都要去旅行。
在趙霖逐漸麻木乃至封閉自己的那幾年,她們三個雖然對她的變化不問不提,但總是及時告訴她她們的近況,讓她知道,她與她們,還是一樣的,卻從來不問她,隻隨著她,想說便說。而每年夏天的旅行,是冷藏了一年的趙霖的解凍時間,她又變回從前那個腹黑犀利的趙霖。這些讓她覺得,還是有希望的,目標,夢想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你看,曾經希望的大學生活,她好像也經曆了,曾經在電視上看得心癢的美景,現在置身其中,曾經隻能看著圖片流口水的美食,現在吃到想吐。
所以,當趙霖已不再需要她們小心翼翼的關心時,每年夏天旅行已成為了一種習慣。即使遠在澳洲的李晗,也會借著回國休假一起出去瘋玩一通。她們三個曾經笑李晗,有澳洲那麼美的風景不看,偏要犧牲和澄明兄鵲橋相會的時間陪她們出去看人。李晗大怒,說以後不再一起玩耍了,她們三個又痛心疾首,就差尋死覓活了。其實她們都清楚,每年如此,不是為了看風景,真真是為了看人,好好看清眼前的人。
去年因為她們都剛工作,忙得雞飛狗跳,沒有年假,存款不足,又不能像做學生時伸手向爸媽要,旅行就暫且擱置。所以今年,即使有去年年末鬧得那一出,旅行還是要繼續,而且有了點小錢,就有了她們的第一次出國旅行,選了近處的日本。
趙霖想起她們以前的旅行,不管之前計劃得多麼好,到了陌生的環境永遠是一片混亂,不由得輕輕笑起來。
“怎麼了?”何卓文提了一大堆袋子,在對麵坐下來。
“要走了嗎?”趙霖問。
“沒,”何卓文苦著一張臉,“她倆覺得我在一邊一副奴隸相,影響心情,就把我趕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