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張易之可以下地活動走走,他的身體底子不是很好,所以調理起來很麻煩,從他暗紫泛白的嘴唇可以看出來他的精神不太好,雖然是在養傷,可是每天他都看書。
密斯劉起先勸慰了幾次,他也不聽,後來鞠萍來了沒幾天就換一本書給他,密斯劉好奇得很,什麼樣的書還值得在病中爭分奪秒的看,她拿來翻了幾頁,都是些枯燥無味的哲學語言,也隻有這樣的書呆子喜歡讀。
可盡管如此,鞠萍每次來都神采飛揚,她把有關戰爭的局勢講給他聽,密斯劉也隱約感覺到,這個張易之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個教書匠,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追求,甚至他還有獻身革命的勇氣。雖然他不避諱自己,自己反而要避諱她們了,因為他們所談論的內容正是父親反對的,而且是整個政府都強烈反對著的。
她從小生活在錦衣玉食的家庭裏,長大了又出國讀書,受的都是高等教育,然而思想裏卻還有舊時大小姐的氣息,她不相信他們所說的那些事,現在不就是人人平等的社會嗎?大家都過得很好啊,自己家的傭人都是很開心的生活著,哪裏有他們所說的那種水深火熱?
他們說東三省可能不久就要被占領了,她呲之以鼻:“我爸爸說北方的防線好得很,國民軍都是優秀的戰士,怎麼可能那麼快就被占領呢?”
“日本已通過日俄戰爭奪取了旅順、大連和滿洲鐵路沿線並派兵駐紮,他們的目的肯定不止於此,現在國民軍毫無作為,怕是東北要保不住。”
密斯劉驚異於他們的判斷:“你們還是少說這樣的話,上次被關起來吃的苦還不夠嗎?等你傷養好了學校也要開學了,還是好好教書吧!”
張易之很想和密斯劉這樣的人多做交談溝通,她學識廣博,一定能為國人做更多的事情,然而她待人接物是沒有任何大小姐的嬌氣,可是一談論到時局和革命,她骨子裏的高傲氣質就流露出來,她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鞠萍屢次想跟她爭辯,都被張易之阻止了:“你不要著急著和人家辯論,現在人家救了我的命,還是要尊重她自己的想法,他們這些資產階級的小姐少爺都帶著天生的優越感,覺得所有人都是他們一樣的生活狀態,很自然的,你看江昊,我們都是這麼好的朋友了,他從來不和我討論這些。他們相信社會會一點點的變得美好,而不是通過大規模的革命和抗爭。”
鞠萍說:“可是我們就是上街去表達一下民意,差點弄得丟了性命,這就是他們的溫情主義!等過了這風頭,還是去我家住吧,這樣照顧起來也方便些。”
“對了,趙槿恢複的怎麼樣?”
“她還好,現在呀可真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大小姐了,除了吃飯不用別人喂,其他的全得伯母屁股後頭跟著,連上個廁所都要跟著,可憐死了!幸虧小依現在在放暑假,每天去煩她,也算是陪她解悶了,不那麼悶。”
“還要多久才能好?”
“人家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呢,這才哪跟哪啊?你別操心她了,我看密斯劉派人給你做的飯菜都挺好,你隻是不好好養著,每天操這許多心,什麼時候能好些?”說著眼眶紅了。
張易之沒想到她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對自己卻這樣的細心體貼,心裏一熱,勸慰她:“你放心,我會好好養著的,為了你我也會好好的。”
鞠萍卻臉紅了,嘟著嘴說:“跟江昊學的油嘴滑舌的!”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哪有江昊那本事?你還不相信,你要是不相信我現在就出去跑一圈看看。”
“少瘋吧你,剛還答應我要好好養著呢,跟你說件正事兒。”
“什麼事兒?”
“你被抓進去以後,咱們的讀書會就散了,現在我看你也沒事了,我想征求你的意見,把讀書會重新辦起來,發展一些新的朋友,還有江昊好久沒有給學校圖書館捐款了,他是不是忘了,下次如果見到他你提醒一下。”
“讀書會的事,你可以做,隻是這捐款的事兒,我看就算了吧,那本來就是自願的事兒,你背後老催著,好像強迫似的,而且現在他是高家的女婿,如果還給我們學校捐款的話,高儀敏會覺得他對趙槿餘情未了。”
“他本來就是,你沒看趙槿受傷那天,他看趙槿那個眼神,都能化成水,那個柔啊!你什麼時候用那種眼神看過我啊?趙槿睡著了,他用手摸著趙槿的頭發,好像哭了,我假裝睡著了,不敢看。”
“不看你怎麼知道了?還不是偷看人家了?”
“我是感動的嘛!”鞠萍歎了一口氣:“哎!可惜這麼個人了,偏偏娶了高儀敏!”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總有好的一天!”
“娶了旁的人倒也罷了,可是高儀敏,哎!”
“你這人怎麼說話說半截啊?隻要娶的不是趙槿,還不是一樣,再說了,我覺得趙槿喜歡江晨更多,她對江昊,也是朋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