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4章(1 / 3)

那曾經的過往,是否都真的遠去了?

那揮霍的青春,是否就這樣,湮沒於塵世之間……

還是,即使我們連告別都沒有來得及,卻終有一天還會再度相逢?

不論黃泉,還是碧落。

我們都會相逢於,那最初與最終的夢。

——題記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很早以前就開始了,很小,很薄,透著淡淡的哀愁,織出一張細密的網,籠罩在整個皇城的上空,沒有一點會停下來的預兆。

天還沒亮,他就聽到了雨聲。

輕輕的。飄飄渺渺的。就好像她已經起床梳妝,邁著輕靈的腳步,在他的迷夢之中走進臥房。

他把臉緊緊貼在枕上,屏住呼吸,用盡全力閉著眼,仔細的聽——

她的腳步聲就停在窗前……

她的目光正淡淡的望……

房脊上掛著的鈴鐺就在這時候響起來。

叮當。

叮當。

奏著她最喜歡的樂音,是風的聲音,跟她的人一樣,飄渺的幾乎捕捉不到。

他仍舊閉著眼,固執的閉著眼,用盡全力的閉著眼!繃緊的手臂卻緊緊的環抱自己。因為太用力,十根手指都扣進了肌膚裏,抓出月牙形狀的血絲,殷紅的一根根粘連在一起……

疼麼?

嗬……如果他還保留著這樣的感覺的話,應該是疼的吧。

他稍稍挪動了一下身體,鼻子抽吸著小心翼翼的嗅。

榻上還留著她的味道。是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淡淡香氣。

飄飄渺渺的縈繞著他的鼻息。

每一夜,都那麼熱烈,都那麼纏綿,那麼柔情滿懷。

她輕輕低頭,滿肩的青絲就如流水一般從她的纖頸淌下,露出她白皙細膩的裸背。他就溫柔的環抱著她,指間盤踞著她長長的發絲,青灰色的一根一根,聚集在一起,糾結著他徹夜的情思。

他突然想要抱緊她。

將她抱緊在懷中。

就像,他從前常做的那樣。

可觸手,卻是空曠,身邊是冰涼的塌。

他一下子就醒了。

夢醒了。

碎了那個纏綿了整整三年的夢。

微眯著的鳳眸,聚焦了的視線。

他睜開眼睛,就看見串起鈴鐺的嫣紅的絲線,已經被雨水打濕了,發著鮮嫩又柔軟的光,還在風中,輕輕的飄蕩。

又見到了細雨。

又聽到了風聲。

仿佛……也看到了她,靜靜坐在窗前,回眸望他。

是你有心,還是我多情?

你淺淺一笑,那笑,笑穿流年。

我專注看你,一眼,望斷天涯。

那曾經的過往,是否都真的遠去了?

那揮霍的青春,是否就這樣,湮沒於塵世之間……

還是,我們終有一天還會再度相逢?

相逢於,那最初,與最終的夢。

緩緩湧出的清澈淚水,就這樣悄無聲息爬滿那張曾經的傾國之麵。

她離開不過短短三年,他卻好像老了整整三十歲。

早已不是那張揚少年。

她總是喜歡雨。

喜歡坐在窗台前看雨。

那一年,所有的雨天,她都坐在窗欞旁邊,靜靜的看雨。

沉默不語的她,他早就習慣了。在她看雨的時候,他就坐在旁邊的按台前麵,批改奏折。在他們新婚燕爾的第一年,月示就已經成了一個全新的國家,就像當初演星師所預言的那樣,他不僅統一了三國,還將月示的疆域拓展到海邊。可這一年也不是簡簡單單平平穩穩就度過的一年。

雖然陽兮風在病逝的時候便以臣子的姿態將日昔的一切都呈交給了月示,而沒了“九黎君”的黑風騎也潰不成軍,很快就被擊敗,可三國多年的戰亂早已將貧瘠的土地消耗殆盡,尤其是天啟帝國,盡管曾經是這片大地上最富裕的國家,而今卻也是****最嚴重的國家。

多少人忍饑挨餓,多少人流離失所……當整整三國百姓的生計與命運都落在他一個人肩上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這個帝王之座原來並非他以前預料的那麼簡單。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

當初那個孤僻少年若沒有被送到天啟去當質子,若沒有遇到那個聰慧少女,若沒有在她的刺激之下奮發向上,到了今天,就算奪得了天下,也不能稱之為帝王,而隻能是一個武夫!

而他若沒能有幸與她雙宿雙飛……那麼這個天下,他恐怕也是治理不好的。

多少個深夜,他心中苦悶難眠,便是她為他撐燈,陪他商談。她可能不是賢妻,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可她太過聰慧,心智之絕凜異於常人,生就一身帝王氣!

他有時就會想,若有一天,他比她早去黃泉,那這天下在她手裏,必是蒼生之福,可這樣的念頭往往頃刻便逝去了,人間有她如此之好,又何苦一人窮碧落下黃泉?隻是,他卻從來都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以這種形式失去她。

那一天沒有雨,整個天空卻仍然沉悶的讓人沒辦法呼吸。

他焦急的站在寢宮外麵,聽著簾幕後麵的她嘶聲力竭的聲音,心裏就一陣又一陣的抽痛與懊惱。她從不叫痛,若不是真的痛到極致,她根本就連吭都不吭,可如今,卻因為肚裏掙紮著要出世的孩子痛的不知生死。

什麼孩子!?看著她痛意糾結的臉,他就根本不想再要那個孩子了!如果可以,他寧願盡早召回牧念之讓他早早拿掉那個孩子,也早早結束她的痛苦!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來另一個生命,所以一直以來,他也很注意讓她避孕,可就是他這樣的小心,竟然也阻止不了一個新生命的到來。而在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已經是四個月之後了,直到她知道自己再也瞞不住他了,她才告訴他。

那日也下著雨,她就著一身淺淺緋衣,安安靜靜的坐在窗前。窗前的案台上擺著一張棋盤,兩盒棋子,按台旁邊則生著小小的火爐,溫著一隻小巧酒壺,醉人的酒香就在空氣中彌漫。

纖長手指百無聊賴的撥弄著麵前兩隻被雕刻成小獸形狀的白玉樽,小東西雖然樣子張牙舞爪的,在她的手中,就不知怎麼的,隻讓人覺得乖巧。

她就溫笑著一邊玩一邊等著他回來。

他也等不及回到她的身邊,哪怕一天早晚朝之後,整個人已經精疲力竭,可一想到能見到她,就憑空又有了精神。

而她就靜靜的等著,直到他沐浴完了,穿上了一身鬆垮垮的緞衣,坐到她的對麵。

酒香彌漫,卻不如她兩頰的緋色更加醉人。他陶醉的看著,撥弄了下棋盒裏的黑白棋子,然後挑眉一笑,“下棋?”

“下棋。”她淺笑作答,一邊挽袖替他斟酒。

白玉小獸張著嘴,那酒便從其中倒入,淡淡的青色盛滿,散著淡淡的桂花香,襲入鼻下。

接過白玉小獸,隻覺得雕刻異常精巧,銜在指間也不覺沉重,顯然是鏤雕而成,再細看,就發現獸嘴下巴上雕刻著一個小小的“牧”字,心下自然明了,這兩隻玉杯竟是雲遊海外的牧念之寄回來的。

溫溫一笑,他淺酌一口,她卻已將棋子握在掌心,伸到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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