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朝南,今年三十六歲了,從警校畢業分配到這小區做了片警,一幹就是十三年。從滿懷一腔熱血的青年到小腹微凸的中年,曾經警校裏的遠大誌向和夢想,早已被每天奔波於家長裏短的閑雜瑣事,再背負上嬌妻幼兒老父母這家庭,一點一滴消磨得幹幹淨淨。
人到中年,兢兢業業的他從沒爬上過領導崗位,甚至等看明白這社會背後真正的規矩,自知沒背景沒機會的他,鑽營進取的心思也淡了。激動過焦躁過,甚至被小年輕爬到頭上指手畫腳時也有不甘,但等片區裏好心的阿姨們介紹了個對象,戀愛結婚後又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他平靜後漸漸覺得,這種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其實也挺好的,於是天天掛上了一張樂嗬嗬的臉,自覺生活過得越來越滋潤。
除了背地裏和老兄弟幾個鄙視來鍍金的小副局長,逐漸擔心兒子日後越來越大的花銷超過自己的承受力,偶爾幾個偷人或找小三的家庭鬧得不可開交,他每次去調解都得花好大耐性,似乎再沒多少好抱怨的東西了。
他甚至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他老死那天幸福的閉上雙眼,卻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眼看著一天天長大,漸漸調皮得讓他頭疼的兒子,會突然死得隻剩一個腦袋!自己賢惠嬌俏的妻子會成了失心瘋!
而他,一個無職無權的小片警,竟會成為眾人畏懼注視的中心,那柄平日極少拿出來嚇人的手槍,需要隨時平擺在自己手邊,成為震懾街坊鄰裏的凶器,也許還可能真的靠它殺人!
平靜而警惕地巡視眾人之時,他隻覺一股子苦澀,這場地震實在毀滅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在這混亂的局麵,暴力執法格外有效,每到一處就以暴製暴,執法隊硬是壓倒了人群瘋狂的勢頭,很快就強逼著所有人聚在了一起。
“亂世用重典,鬧成這局麵,我小劉也是逼不得已,如果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隻能請各位多多體諒了。”小劉沉聲道:“但從今天開始,不管是誰作孽被我見到,別怪我不講情麵!”
他最後這話說得殺氣騰騰,人群裏幾個刺頭受不得這份羞辱,一梗脖子就想開罵,可眼角見到他手邊的手槍,再想起剛才受的修理,一連串髒話隻能憋回肚裏腹誹不已。
****得,你姓劉的就是小人得誌,不就是仗著有把槍麼,不然憑什麼敢這麼囂張?一個小片警,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出來裝模作樣!聽這話想當土皇帝了?膽兒真肥!現在有多囂張,以後就得有多慘!
一柄不知還剩幾顆子彈的破小手槍,要是這時候團結起來不說多,十個人就足夠弄死你的。然而說得容易,做起來就不是這麼回事了,都清楚頭一個造反的肯定挨槍子,誰也沒有舍己為人的高尚品德,沒人衝第一個去送死,還怎麼造反?
小劉深知靠一柄手槍,足夠壓製場麵的原因,他做十多年警察,玩這種小手段自然得心應手。
等了會沒人說話,小劉淡然道:“既然大夥都不反對,那我就當是同意了,暫時由我來負責這裏的治安,直到救援到來的時候……”
這時候終於有人忍不住,低聲嘟噥道:“真是耳朵聾了,外麵都打成這個鬼樣子咯,還有個屁的救援,想騙我們等死?”
小劉一挑眉,“柳叔,都是遭難的,我騙你們圖個什麼?話不能這麼講,我們軍隊的戰鬥力大家都是清楚地,真打起戰來除了老美就沒得對手……”
“哎哎,說得漂亮!”
聽他終於開始講理了,有個老頭仗著年紀大,咧咧道:“那你就告訴我們,現在打得這麼狠,軍隊在和哪個打仗?”
同樣被困在這裏,小劉怎麼可能知道答案,皺眉後截然道:“我雖然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跟軍隊作對的絕對沒得好下場!等軍隊消滅完敵人就會過來救援,可是……”
他這話說得全是水分,隻聽得眾人一片“切”,不以為然,他卻全然不理會,話鋒一轉,厲聲道:“可是以後政府肯定會詢問這段日子裏的事,如果犯罪一定會判刑,誰想以後和親人訣別,蹲一輩子大牢的直接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