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有想到,死亡降臨的會這麼突然,這麼快。
當初他八抬大轎去他那個簡陋的茅屋請他做門客的時候,他其實是回絕了的。
而理由很簡單,卻異常充分。
沈言蒼白著臉緊緊抱著懷裏的暖爐,笑容明淨而脆弱,他咳嗽了一聲,苦笑著回絕,“先生,我的病,無論你花費多少銀兩,請來多少醫師,都是無用的。”
“怎麼會?”當時他大笑,“公子莫要小看了風家在鄴城的實力。” “沒有小看。”沈言平靜的搖頭,眼眸中有一絲絕望的陰鬱滑過。
他笑,“正是因為不曾小看,所以才明白。”
“是這樣啊……”那時候,從沈言的眼中看到絕望的時候,他就明白,他說的,是真話。
因為這世間,沒有什麼困難,會讓那樣內斂的人,在一個外人麵前,流露出明顯的悲哀。
他走的時候,沈言斜斜倚在茅屋門邊送客,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突然就有一絲不忍。
明珠不再,光滑黯然。
竟是這樣可惜。
於是,他轉過頭去,笑著對那人說,“公子,你願意來府中,做個食客嗎?” 白吃飯的食客。
沈言定定看了他半晌,就在他以為那樣的高潔之士會拒絕的時候,他聽見沈言輕輕說了句,“好。”
可惜呀,可惜……
風公子想起嬰憶懷裏抱著一個比自己高大許多的沈言出現在他麵前,一臉驚慌失措的請求自己救他的時候,他緊繃著的一根弦崩斷的聲音。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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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兒呢?” 紅印撅起嘴,有些埋怨的催促走到門前的人,“你快一點,快一點兒啦~”
“來了來了。”彩萱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你怎麼會突然這麼想出去呢?平時在莊子裏不是呆的挺好的嗎?” “哼。”紅印努了努嘴,眼神不善的望著她後麵。
“什麼呀?”彩萱口中問著,抽空轉過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神色有些詫異,“咦?這些人是做什麼的?” “小姐。” 陳叟靜靜走過來,直接無視了一旁眼中陰霾升起的紅印,將手裏的包裹塞在彩萱手中,同時解釋道:“這些人,是老朽派來路上保護小姐的,可千萬要帶著他們。”
“叟,我們隻是出去玩一趟,很快就會回來的,這些……”雖然知道陳叟是好意,可是彩萱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你必須帶上這些人!”陳叟的態度出乎意料的強硬,甚至語氣中都隱含一絲脅迫的意味。
彩萱看著麵前人眼神中的沉重,忽然明白了什麼。
“叟。”彩萱的臉色一變,聲音有些顫抖,“他沒有危險的。”
“小姐。”陳叟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重複了一遍,“帶上他們。”
一旁的紅印臉上突然消失了笑,有些陰沉的瞪著他。
彩萱背對著,所以看不到,陳叟跟那雙眼對視了一瞬,一股冰冷的寒氣沿著四通八達的筋絡蔓延開來。
他生生打了個冷戰,可還是半分不讓。
“好。”彩萱妥協,“我帶著就是了,隻當是幫忙拿東西的。” 雖然沒有看見,可是直覺還是認為麵前兩人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於是便臉上掛了笑容,打了個哈哈,喊了一聲,:“紅印,我們走吧,叟放心回去吧,日落之前,我們一定會回來的,記得到時候,準備好吃的等著我們啊~”
“知道了,小姐。”陳叟移開目光,笑著答了一聲。
紅印轉過身,瞬間斂去陰沉陰毒的神色,換上一副溫柔的笑臉,淡笑著語氣寵溺:“萱兒想去哪裏?”
“不知道。”彩萱低頭想了想,忽然歡愉,“城東市郊處有座紫煙山,聽說山上紫衫樹茂盛,現在正是開花時節,去哪裏吧!” “好,就去那裏。”紅印淡淡一笑,忽然上前,伸手攬過彩萱纖細的腰肢,彩萱一驚 ,還沒說話,他便抱著懷裏的人,縱身一躍,跳上了門前的馬車。
坐在門口,紅印伸手將懷裏的人輕輕放下,彩萱驚魂未定的撫了撫胸口,一個暴栗敲到他腦袋上,紅印趕忙抽手,捂住腦袋,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無辜的望著她,扁嘴委屈道:“萱兒,你這是做什麼?” “誰叫你說都不說一聲。”彩萱沒好氣的埋怨,“都被你嚇了一跳。” “哼。”紅印別過頭,齜牙咧嘴做了個鬼臉,口中輕聲嘀咕,“不突然你哪會叫抱……”
“你還說!”彩萱一個眼刀飛過來,紅印成功閉嘴,輕輕放下簾子,他坐在馬車前,伸手取過鞭子,側過頭,對著旁邊站著的人挑釁一笑,口中喝道:“駕!”
馬車轟隆而去,陳叟臉色一沉,對著身邊幾個人道:“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