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笑了笑,隨後道:“是啊,在你這個小兔崽子一句求饒的話都沒有說的情況下,他挪用了商號的銀兩,打通了宮裏的關節,費盡周折的救你出來。”
沈珂顫聲打斷她 ,“商號的……”
“是。”霓裳幾乎是有些惡意的想要他內疚和後悔,她笑著轉過頭,臉上表現出的驚訝有些刻意的誇張,“你知道嗎?送進太子東宮的那些銀票,如果換成了實實在在的銀子,足足百十車呢!那可是從城西排到城北,都排不到頭呀……”
沈珂愣愣的坐在車上,一時接不上話。
霓裳笑了笑,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起來,又狀似驚奇的問道:“咦?二公子也被這銀子的數目驚呆了嗎?你不是在沈府長大的嗎?你不是仗著大哥有錢,聲色犬馬了這麼多年嗎?不是還能硬撐起一個破敗的錦緞莊嗎?難不成,你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一連幾個問句,沈珂的臉色,一點點灰敗起來,霓裳每一句話,都是一把狠狠砸在他心上的榔頭,一下比一下狠,一次比一次不留情。
霓裳說完,哈哈的笑了起來,她不再理會沈珂,隻是又轉過頭開始專心駕車。
沈言就是個傻子,看起來精明,做生意的時候咄咄逼人,可在沈珂那裏,卻永遠處於劣勢,他不懂得怎麼開口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也不懂得怎麼去接近他對他好。
因為沈珂是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個親人過得更開心,更圓滿而已,僅此而已呀。
霓裳看著前麵顛簸的道路,淚水慢慢淹沒了視線。
沈言如此,她又何嚐不是呢?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陳叟是在近晌午的時候來的。
並且從廚房那裏特意拿了些滋補的藥粥來,給紅印補補身子。
他突然失蹤,莊子裏的人遍尋無獲,小姐昏迷不醒,那一段時間,他就像是一個被蒙在鼓裏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隻能一心照顧小姐,直到後來,沈珂用極其平靜的語氣告訴他,紅印死了,為了不叫小姐傷心,你們以後都不要在她麵前提起這個名字。
然後,他便不提,小心翼翼的,整日如履薄冰。
可如今,小姐卻告訴他,紅印回來了。
然後,他就在那層層紗帳的掩印下,看見那張熟悉的臉,看見那人熟悉的人,緊緊閉著眼,陷入沉睡。
彩萱在他的床旁邊守著,看見他推門進來,輕輕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噓”的手勢。
“他剛睡下,好不容易才睡著的,小聲點,莫要吵醒了他。”
“好。”
陳叟應了一聲,將手上的食盒輕輕放在桌子上。
“小姐……”
陳叟欲言又止,有些為難的看著她。
“怎麼了?”
彩萱有些疑惑,但床上的人突然發出一聲難受的嚶嚀,她便立刻轉頭,小心翼翼的將他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掖住被角。
做完這一切,她發現一旁看著她的陳叟眼神有些怪異。
大抵是沒見過她對旁人這麼好的緣故吧,彩萱苦笑了一下,若是陳叟知道自己為什麼對紅印這麼好,恐怕,他也是會寂靜無話的。
可是她不願意往那人身上抹黑,紅印身上的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她要當麵去問那個人,要一句句問清楚,不隻問他,還要問沈言,一個在沈珂口中已經死了的人,為什麼,會傷痕累累的出現在沈府的院子裏,出現在她眼前!
這是他們兩兄弟,欠她的解釋!
不問清楚,她沒辦法給這樣的紅印一個交代,她沒辦法,積攢勇氣再去麵對這樣的紅印!
“叟。”彩萱的語氣不太平穩,一想到紅印想在的樣子,眼眶就禁不住有些泛紅,“叟,我要你打聽的事情,問清楚了嗎?”
陳叟沒有立刻答話,隻是靜默的站了一會兒,眼神望著她,帶著探究和打量,看的彩萱很不自在。
她忍不住再次開口,語氣帶著疑惑,“叟?” 陳叟像是突然回過神來,哎哎的應了一聲,隨後道:“莊子裏今天生意很忙,快到晌午時候我才想起這件事情,剛才,剛才已經派人去沈府了,等派出去的人回來,我再來尋小姐說。”
彩萱聽他的回答一愣,但陳叟已經這樣說,她也知道莊子裏的生意忙,於是無法,便應了一聲,“好。”
陳叟點頭,隨後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仍舊躺在床上的紅印,拱了拱手,“小姐在這裏看著紅印吧,老朽便先去忙了,莊子裏脫不了人的。”
彩萱此時正是心焦,便揮揮手叫他下去了,勉強打起精神笑了一下,視線便又愣愣的定在床上躺著的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