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混雜著汗水砸落在幹枯開裂的土地上,滲進去很快不見了蹤影。
“放了我……”
她的聲音因為過於疼痛而顫抖的不成樣子,右手還牢牢的被紅印抓在手裏,紅印站著,站的筆直,所以,她那隻受傷的手便同地麵形成了奇異的垂直角,肩膀到鎖骨那一片的肌肉,都已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隻是劇痛在一點點蔓延。
“紅印……你……” 彩萱哭著叫他,紅印幾乎已經將她那隻手連同胳膊活生生的從肩膀上扭了下來,她因為劇痛扭曲的毫無美感可言的臉同紅印妖異冷漠的麵容形成了較為鮮明的對比,在這一望無際的白骨荒野之中,畫麵淒楚而殘忍。
“你終於肯叫我了。”
紅印咧開嘴笑著,眉毛輕輕上挑,做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他朝前跨了一步,彩萱的手因為被他拉扯著禁不住發出一聲悶哼,這樣的姿態似乎很是叫他滿意,他微笑著將彩萱的手輕輕放了開來。
“砰。”
那隻手已經毫無知覺,砸在地麵上的時候彩萱幾乎是木然的望著。
“你終於肯停下來了。” 紅印蹲下身子,雪白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飄落在地麵上,有幾縷飄在了彩萱的眼前,接觸到她溫熱的身體,被潺潺而出的鮮血染得鮮紅。
“唔唔……”
彩萱忍不住發出低聲的啜泣,淚水順著臉頰留下來,帶著冰涼的觸感。
紅印的動作很是輕盈,幾乎沒有發出哪怕一丁點聲響。可是彩萱貼在地麵上的耳朵卻是清楚的聽見了他靠近的聲音。
惶恐,畏懼,茫然,無措……
無數種複雜而陌生的情緒此刻在彩萱的腦海中交彙,叫她禁不住想要後退去逃離這樣令人心生顫栗的感覺。
可是她想動,卻不能動,因為她的身體是僵硬的,不僅僅是因為疼,更是因為那如同魔魅一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再跑一個試試看?”
紅印的尾音帶著微微的上揚,語氣甚至是愉悅的,可那聲音背後所隱藏的邪惡和陰霾卻是如同裸露岩石上的青苔般鮮明。
彩萱的身體忍不住發抖起來。更多的是因為紅印的靠近,身體帶來的疼痛的陰影如同蝕骨之蛆般揮之不去。
“萱兒呀……”紅印聲音一頓,隨後那形貌猙獰怪異的手便輕輕撫上了她嬌嫩的臉頰。
他似乎很是不解,“你為什麼要逃呢?”紅印滿臉的疑惑,“我對你不好嗎?為什麼要逃呢?來我身邊,我會一直保護你的呀……”
彩萱勉強蠕動了下身子,頓時鑽心的疼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傳來。
“嘶……”
紅印聞聲低頭,一雙赤紅的眼望著她,那眼中一片混沌,看不見絲毫人性的影子。
“你如果要離開我,用手,我便捏碎它,用腳,我便折斷它,拚了命逃離的話,我就咬斷你的脖子,讓你的身體停駐在這蠻荒的妖界,讓你的靈魂禁錮在這無垠的白骨曠野!”
他停下來笑了笑,聲音苦澀中夾雜著喪心病狂的蒼涼。
“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前世,今生,輪回,重重因果。
當年的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唯獨守不住自己傾慕的人。眼睜睜的,看著她嫁做人婦,看著她被翻紅浪,新婚之夜,他酩酊大醉,淚眼朦朧裏,看見那個一襲嫁衣明豔如火的姑娘向他走來。
他踉蹌起身,抬了手癡笑著去迎她。
可是。她越過了自己伸出的手,落空了他的期待,徑直向前,朦朧的迷霧中,站著的人看不清麵容,他一襲長衫,攬過佳人,揚長而去。
他是太子,可是,卻不敢對愛的人言愛,不敢對厭的人誅罰。
窩囊廢……
而今天,他摒棄輪回,穿越重重障礙困苦,重生人間。
可是,輪回後的人,在看清了他醜陋的形貌後,麵對他伸出的手,選擇了奪路而逃……
這結局……
這結局……
紅印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朦朧的淚眼裏,躺在地上的人淒慘的樣子和前世布滿殘肢斷臂淋漓鮮血的沙場重合。
“你是不是要再死一次?”
紅印癡癡的望著她的臉。神情苦澀而呆滯。
“你笑我的無能,笑我的懦弱,笑我的顧慮太多……可是今天,今天,我是拋棄了一切,隻為追尋你而來呀……”
彩萱忍住疼痛,抬頭去看那目光已經空明的白發少年。
他笑著,猙獰的麵容卻如花般燦爛綻放。
“萱兒,我來找你,你還肯接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