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長的陰暗潮濕的通道,樓梯的盡頭,有一個小小的木門。
一路上,彩萱同之前跟隨著沈珂時一樣,緊緊跟在翻花手的身後,她長長的銀發幾乎垂落到腳踝,舉著昏黃的煤油燈穿梭在陰暗潮濕的通道間,就像一個行走在黑暗中的精靈,陰森卻不恐怖,帶著莫名的純淨氣息。
終於,在走到那扇斑駁的木門前,老人停下了腳步。
彩萱緊跟著停了下來,之間前麵的人彎下腰,輕輕在左邊牆壁上扭動了什麼,那扇門,便在她的眼前緩緩打開。
江湖盛傳,武林第一美人李雲有一個怪癖,那就是收集衣裳。
她有全天下最美麗的衣裳,完全出自她手,一針一線,皆為自己所繡,用她所能網羅到的最珍貴的寶物,設計,鑲嵌,雕刻,最後穿在身上,用她顛倒眾生無人企及的美貌,來駕馭那些美麗的衣裳。
而打開那扇門之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彩萱所不清楚的信息。
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
木門裏麵,是同門外那黑暗的扶梯走廊完全不同的景象。
有著長長絨毛,安逸舒適的波斯地毯,同中原風格迥異的花紋,那是一間屋子,很大,一眼望不到盡頭,彩萱甚至看不清前麵推開門的老人有著怎樣的表情,甚至她也無法想象,為什麼她會建造一個落差如此之大的地下殿堂。
老人扶住門框的手有些微微顫抖,隨後她生冷的音調響起,“走吧,跟我進來。”
彩萱緊跟在她的身後,幾次張口卻欲言又止,老人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打算,隻是一個人徑直向前,兀自走著。
到了裏麵,彩萱才徹底領會到這個地方的精致和奢華。
整個屋子的牆壁包括頭頂都鑲嵌著密密麻麻的細碎晶石,雖然她知道這些晶石並沒有十分值錢,多是拿來裝飾房屋隻用,可那每隔幾尺就會出現一個鴿蛋大小的月光石卻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
那些月光石和夜明珠,都散發著淡淡的微光,照亮了這一室的奢華美麗,最讓人震驚的,卻不僅僅是這些月光石龐大的數量,彩萱注意到,那些石頭的顏色,大小,形狀全部一模一樣,各個石頭之間的距離都像是那尺子測量過一般精準,且分毫無差。
這樣的規模,需要多少個能工巧匠,奮鬥多少個日夜才能做到呢?
然而,最讓人感興趣的,還不僅僅是這些。
彩萱在望見那精致的衣櫥中陳列著的整整齊齊的,每一件都精致到不可思議的華美衣裳時,就徹徹底底的被征服了。
她所珍視的,不是那衣裳的華美,也不是那些衣裳的用料有多麼的精細和講究,而是在一個商賈,一個布料商人,或者一個高等繡娘的眼中,那些美麗的,高超到不可思議的精美繡技!
不同於尋常繡莊裏刺繡手藝的 那樣執著於袖口的細節性裝飾,而是著眼於大輪廓,注重衣裳的整體性感覺。
如果說宮廷裏的繡娘製作的衣服像水,一波三折,坐臥起伏是如流水般波動,帶給人極具教養的大家閨秀風範。
那麼,如今這些屋子裏陳列的衣裳,卻像波浪壯闊的海,又像一望無垠的荒漠,衰草連天的墓園,姿態各異,各有千秋,它們唯一的相似之處,就是都擁有,折服眾人的氣勢,或嬌憨,或婉轉,或冷豔,或雍容華貴。
從每一件陳列著的衣裳,似乎就能看到穿衣裳的人,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姿態萬千,卻各有千秋。
彩萱目光驚疑地望著前方的人,與此同時,卻又舍不得從那姿態各異的繡圖上撤回來。
對於一個苦心鑽研繡技數十年的人,麵前滿是華貴流光的衣物,對此心中產生的驚喜,無意於一個尋寶者尋到了一座巨大無比的金礦。
她突然間就明白了,沈珂帶自己來到這裏的用意。
如今,離最後比賽的舉行,還不足7日。但是麵前就是牆壁上的衣飾,其中的任何一件拿出來,若是能將其中的繡技專研出一二。那麼,對她的比賽來說,無疑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前輩……”
彩萱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說些什麼,前方的老人就突然停下了腳步。
“這些都是我的珍藏……”她抬起頭,灰白的瞳孔中倒印著這間金碧輝煌的大殿。
“我用了一生去收藏它們,女人的美麗會隨著年華逝去,那些曾經陪伴在身邊的人,也都陸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