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絳唇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
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
與餘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
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鴻洞昏王室。
梨園子弟散如煙,女樂餘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蕭瑟。
玳急管曲複終,樂極哀來月東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繭荒山轉愁疾。
以此來描繪舞劍者的風雅姿態,然而眼前紅印的劍卻是超脫於風雅之外的無形之劍。
他的劍,不近伶,更接近俠。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閤下,白首太玄經。
正是此意境。
一舞終了,全場寂靜,片刻後雷鳴般的掌聲轟然響起。
看台下有的客人怒目圓睜,眼底還殘存掩飾不住的驚駭,有些妙齡的小姑娘更是抑製不住脫口而出的尖叫,歡呼著衝到台下,想要離那個舞劍的人更近一些。
紅印沒有執劍之際,彩萱是不知道他擁有這樣氣勢的。
那個人,可以安然的躺臥於花草之間,緊閉一雙眸,沉浸在靜謐的世界裏,沉沉睡去不願醒來。
也曾露出如初見時,那般風流倜儻的微笑。
當然更多的時候,彩萱見到的,是他波瀾不驚的雙眼和眼底習慣性的溫柔。
唯有那一次,他袒露了幾分真實,用濃重的悲傷掩蓋的東西,還有他不明所以的話語。
紅印退下了,大紅的幔布遮住了,他挺拔的背影。
燈光黯淡下來,台下的女子還在尖叫,她們不知道紅印的名字,但是她們卻舍不得那人就這樣離場。
魅惑的眼,神秘的身影,高貴同淡泊雜糅的氣質,正是那些少女午夜夢回時,心心念念的幻想呀……
月兒跟在她身邊服侍,低聲道,“阿羅姑娘該上來了。”
“哦?”彩萱皺眉,不是說叫阿羅明日再登台嗎?
月兒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疑惑,開口解釋道:“是今早公子吩咐的,要阿羅姑娘接著紅印上去,說是要兩人在第一晚都出來露個麵。”
“阿羅嗎?”彩萱覺得有些不妥,原本是打算用阿羅吊著大家的胃口,叫客人們能長待於此,可沈珂這一插手,無遺破壞了她的計劃。
女人總是比男人受喜歡的,不管怎麼說,阿羅都是個傾城的大美人,她的影響力用的好,對於發現時期的錦緞莊來說,是個大助力!
“怎的沒告訴我?”彩萱說道,“是公子吩咐的?”
月兒雖沒答話,可她躲避的眼神卻給了她答案。
“罷了罷了,隻能依照公子的想法做了。”彩萱擺了擺手,轉身走到舒適的竹椅邊坐下,舞台上的燈光又一次亮了,她可以清楚的看見距離她不遠處的女孩子臉上期待的神情。
紅印呀……
彩萱搖了搖頭,總覺得有些委屈了這兩兄妹。
紅印一場劍舞終了,天色已經變暗,但莊子裏的客人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顯然,大家的期待點,都在下一位出場的伶人身上。
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可以看到那些平日裏隻有貴族們才能觀看的舞蹈,觀賞的美人。
這是一次堪稱奢侈的享受。
大紅的幔布扯開了。
入目,是一雙蓮足。
那對足是雪白的,赤裸著貼在地上。
底下男人們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有幾個臉皮薄的假惺惺轉過了頭,卻看四周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複又轉了回去。
一片潔白……
白的耀眼,白的刺目。
盛裝出席的阿羅,擁有美麗的讓人移不開眼的魔力。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於傾國,佳人難再得。
她足尖輕點,如同花叢中飛舞的精靈,微微閉著的眼,卷翹的睫毛顫抖著,像是即將睜開,卻又遺憾的閉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