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彩萱心中閃過一絲恐懼。
陳叟轉過頭和她對視一眼,他眼中複雜的神色叫彩萱捉摸不透,可她猜想想法大致與自己想同。
這之後的連續幾天,彩萱忙的焦頭爛額。
莊子裏太多的事情要她費心,這可同之前的小打小鬧不一樣,現在是最重要的新時期,一步走錯,後果就可能不堪設想。
況且自從沈珂牽扯進來以後,這錦緞莊的走向就不是她和陳叟兩個人可以決定的了。
沈家的勢利太大,隻要他們還打算在建康城呆一天,她就不能得罪沈家分毫。
不隻是她,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不久之前,沈珂前來帶走了沈言送給她的兩個波斯奴,紅印和阿羅。
紅印的神色一向掩蓋極好,她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而與之相比的另一個極端,他的妹妹阿羅,態度卻很是明了了。
阿羅大抵是不願意的,走的那天一直嘟著嘴望著地麵,甚至沒有抬頭去看沈珂一眼,隻是臨出門時,轉過頭可憐兮兮的衝彩萱喊了句:“小姐,一定要早些接我們回來呀!”
彩萱聽了這話正欲安慰,沒想前麵走著的沈珂突然轉過頭來,一雙桃花眼裏盡是笑意,但說話的語調還是一貫的慵懶。
“快走吧,還擔心我將你拿去賣了不成?”
阿羅聞言忿忿的白了他一眼,也不與他爭辯,隻是飛快的拉住身邊紅印的手,悶頭跑了出去。
沈珂看著兩人的背影輕笑一聲,轉過頭時卻見彩萱正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看,神色淡淡,卻像是欲言又止。
見狀沈珂劍眉一挑,開口問道:“萱姑娘有話要講?”
彩萱連忙搖了搖頭,矢口否認,“並無。”
沈珂也不再追問,隻是笑著往前走了,推開輕薄的雕花木門,徑直離開。
沈珂說要借那對兄妹十天,至於做什麼,彩萱問時,他隻是搖頭不肯透露。
紅印和阿羅本就是沈家大當家送給她的人,雖然名義上是她的,賣身的契約也在彩萱手裏,可這對波斯奴,彩萱收的卻是極其不安心。
再加上沈珂說哥哥重金買下奴隸送給自己的事情,就連他也是不知曉的,這麼一來,心中就更是打鼓了。
沈言這麼大的謝禮,叫誰因為一個小小的玩寵受了,也是於心不安。
可偏偏她當時一時心軟,並沒有堅持將兩人送還回去,更是默認接受了沈言的好意。
不過慶幸的是,沈言自從那件事以後,到是沒有再來到錦緞莊,這些天更像是銷聲匿跡了一般,在建康城中也打聽不到他的半點消息。
據沈珂所說,是琳琅閣接了一筆大生意,生意的主人家來自西域駐地,手頭有一批奇珍,百年一見,價值千金,搶奪者甚繁,於是就連常州的沈大當家也被吸引了去。
沈言去塞外了,彩萱心中是慶幸的,隻希望等他忙綠些天歸來之時,早已將她和這個破落的小商鋪忘得一幹二淨才好。
一個沈珂就已經叫她和陳叟後悔不已,那樣厲害的大人物,她隻求莫要與之衝突便可,至於兩人或兩家商行的交際,不談也罷。
阿羅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但她卻是第一次進去。
沈家的梨園。
奢華,美麗,精致,靡靡。
梨園的內部和它的大門一樣光鮮亮麗。就像梨園裏的男女每一個都是傾城國色一樣。
她和紅印被買來的第一天,那個長胡子的老管家就打算把他們送進梨園的,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改變了主意 ,將他們兩人安置在了偏殿。
在偏殿住了十來天,她一次都沒有見過沈府的主人,啊,就是沈大當家沈言公子。
直到她被送進馬車,和紅印一起被拉到錦緞莊的時候,才算是驚鴻一瞥,一睹主人家真容。
她和紅印流浪了很久,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也和很多妖怪道士交過手。
有的人強,有的人弱,有的人隻會三腳貓的工夫,卻總是裝出一副得道高人的嘴臉,常常被她惡作劇捉弄的驚慌失措,最後留她一人在原地看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
每當這種時候,在她身後跟著的紅印就好脾氣的笑笑,然後丟出一個咒術,為她收拾殘局。
她喜歡那個人溫柔的笑,喜歡他寵溺的看著她,更喜歡他輕柔的呼喚她的名字,他叫“阿羅阿羅”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小小的心髒異常滿足。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但她覺得,從自己在魔界撿到奄奄一息的紅印那一刻起,她們的命運,就像是緊緊拴在一起的兩條繩索,用蠻力扯不破,用柔力解不開,反正就那樣不明不白的糾結在一起,一個人不離開,一個人不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