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桌邊,三人皆對坐飲食。
今日彩月倒不是十分別扭了,能安心隨著她坐下,身邊還備了一雙幹淨的木筷為她布菜,陳叟見了,再看她的眼中也有幾分讚賞。
彩萱雖有幾分不適,但看那一老一少兩人都頗為歡歡暢,也就由著他們去了。
吃過了晚飯,陳叟拿著提前打包好的飯菜回了城外,彩月去收拾殘局,彩萱便去送老管家出了門。
外麵已過戌時,黃昏日沉,天色黯淡,就連出城的道路都有些模糊了,街道上也空寂無人,隻有守門的衛兵站在高高的城牆上。
陳叟孤身一人,腰背佝僂,步履蹣跚,枯瘦的手上還握著給自己孩兒帶的飯菜,出了大門,轉身朝她擺擺手,示意她離去,之後一步一步,踏著夕陽慢慢遠去。
彩萱看著那個蒼老的背影眼眶一熱,趕忙轉過頭跨進門,伸出袖子抹了抹,將那大門合上了。
進屋子的時候,彩月已經將碗筷收拾利索,彩萱催她去睡了,小丫頭應聲鑽進了倉房。彩萱也踱步回了屋子,將那老舊的木門關上,窗子也合好,點上煤油燈,又取過繡架上的衣物,仔細縫補起來。
陳叟一個老人,依舊每日不辭辛勞照顧於她,府中一個管家都未放棄錦緞莊,她又怎麼能看著父親這份基業毀於一旦呢?
即便是為了叟,她也應快些開張做生意才是!
她心裏想著這些瑣碎的事情,手下也沒停,一針一線細細將那紫風身上的顏色一點點填滿,針腳勻稱厚實,那內襯的布料翻麵,也沒有打繩結之類,同前麵一般光滑。
挑燈夜戰了約莫一個時辰,眼睛便有些昏花了,畢竟夜間做刺繡可謂異常損目,因此待鳳凰的一個翅膀竣工後,彩萱便卸了頭上的發簪,拿銅盆打了水來,草草洗漱了睡下。
躺倒床上,習慣性伸手往身旁一摟,臂彎裏卻是空空蕩蕩,她這才想起小狐狸已經叫沈大公子要了去,不由得心裏又是一寒,歎了口氣,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去。
第二日一早,彩月剛疊好了被褥推門出來,就見自家小姐換了一身淡紅色的新裝,收拾的整整齊齊站在院中。大吃一驚,忙問道:“小姐,你這是準備去哪兒呀?”
彩萱抬頭淡淡笑了一聲,“我要去集市上挑一匹馬,今日你便自己去百衣紡好了。”
彩月直覺點了下頭,心中卻有些放不下,複又問道:“小姐你一個人去怎可?要不待陳叟來了隨你一起。”
彩萱卻搖了搖頭,“不必麻煩叟了,集市上人多,不礙事的。”
言罷,轉身走出門去,拿了一條方巾遮住麵容,多餘的部分塞入頸中,既省事,又暖和。
出門趕早,就是擔心集市上來往人多,自己一人沒照應不慎安全,出了門朝東邊走,建康城中熱鬧的地方大抵都有這些牲畜賣的。
到了集市上,彩萱向路邊賣玉石的老伯打聽了,集市邊上有很多馬販子,要什麼樣的馬匹,去了那裏都能尋到。
可暈頭轉向的找了半天,彩萱也沒看見老伯所謂的馬販子所位何處。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經漸漸升起,她臉上遮著方巾,也有些熱了,況且再等一會兒,人流更大,到時候混雜其中擠來擠去,那多不雅。
心裏著急,彩萱暗自把指路的老商人腹誹了數遍,不得已,隻能抬頭望向周邊,打算再找出一個和善的人,環視了一周,彩萱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個站在牆角邊的年輕男子身上。
那男子看去不過及冠之年,渾身一股書卷氣,與沈言到是有幾分相像,讓人心生親和。
看身邊的商人們都忙著照顧生意,估計不會有閑工夫照顧她,於是彩萱便跨步朝那男子走去。
走到了他身邊,彩萱正欲開口,那側對著她的男子突然轉過身來,眼睛望向她,愣愣看了半天,才開口問道:“姑娘,何事?”
他突然地動作嚇了她一跳,又看麵前人頃刻便麵色如常,隻當是自己動作突兀驚擾了人家,於是朝那公子行了個禮,淺笑道:“奴家今日出來買馬,卻迷了方向,還請公子告知,在何處能尋得?”
言罷,抬起頭看著他。
那男子看見她抬頭,眼睛細細在她露出的眼周打量,彩萱直覺有些怪異,那男子卻突然勾唇一笑,“集市上人多喧鬧,姑娘找不見去處也是應該的,馬市離這裏不遠,恰巧林某此番無事,便送姑娘去吧。”
聽他這樣說,彩萱自然高興,但又不好過於麻煩旁人,便答道:“不勞煩公子,隻要為我指了路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