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們已經踏進了昊天殿的門檻,寶座之上,兩個新人正接受眾人的膜拜祝福。夜嘉還是方才那身玄色衣衫,吊兒郎當的樣子。

許思思卻換上了一件鳳凰羽毛編製的霞披,五彩燦爛的顏色,映著那張喜氣洋洋的臉,幾乎連眼底的悵然都掩飾住了。

雲出剛認識許思思那一會,隻知道她長得美,性格柔和近人,現在一看,許思思何止長得美,簡直就是絕色啊絕色。隻是她有種溫和雅致的氣質,以至於大家看到她時,隻會被那團蒙蒙的、舒服的氣質包圍,根本無暇去仔細考究她的五官。現在,太過濃豔的妝容遮掩住她淡雅如菊的光環,反而顯得那大眼高鼻以及微翹的唇角,美豔不可方物。連阿嫵這樣的美女,站在此時的許思思身邊,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真沒想到,陛下竟然娶了你。”阿嫵雖然習慣夜嘉的興之所至,不過,這次行事確實突兀了一些,連阿嫵都不得不感歎了一句。

許思思聽在耳裏,並沒有做聲,目光從眾人的臉上逡巡過去,找尋雲出的身影。

她知道,在場那麼多人,這些王朝尊貴的人們,心裏其實都沒把她當一回事。

她不過是夜嘉另一個新奇的玩意兒。

可是,雲出不會這麼想,在整個婚禮現場,隻有雲出不會那麼想——即便,她們並不熟。她很快看到了雲出,雲出的衣衫有點委頓,臉上的表情卻極飛揚,正湊在一個白袍俊秀的男子身邊,不停地追問什麼。

在他們前麵,南王殿下已經穩步走向高台。

時辰到,禮樂聲再次響起。南之閑以離開雲出,以祭天司的名義,為他們摸頂祝福。

舉行儀式時,他的神色很肅穆,配上他本就出塵脫俗的容貌,真恍若神子降世。

許思思在一切發生時,都有種夢境般的恍惚,可是,在南司月沾上聖水,點上她頭頂發絲時,她突然醒神,突兀地盯著南之閑,低聲問,“這是不是真的?”

南之閑一愕,看了看有點不耐煩的夜嘉,然後微微一笑,溫和地點頭,“是真的,從今天起,你就是南妃娘娘了。”

他的聲音恭敬而親和,沒有一點戲謔或者不認真,但也不至於諂媚或者恭維。許思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也微微一笑。——南之閑的笑容一直有種力量,讓人信服追隨。

這也是祭天司的力量。整個婚禮進行得很短,但是程序卻走得很全,無論起因如何玩票,許思思,已經是夜嘉的妃子了。

等完成最後一步後,夜嘉笑嘻嘻地摟起許思思的腰,向大臣們隨意地招了招手,“大家都散了吧,南王,你也帶著自己的美人回去吧。哎,雖然沒有什麼好節目,不過能娶一個美人,倒也不錯。”

說著,他又朝南司月身邊的雲出看了看,臉上的笑容越發深邃飄忽,“南王的這個美人,也很有意思。”

雲出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恨意還是沒辦法掩飾。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夜嘉剛剛新婚,心情太好的原因,他明明看到了雲出在瞪她,卻還是笑嘻嘻地衝她點了點頭。

雲出突然想起,方才南司月在石獅子前麵說的話。“你以為,他沒有認出你嗎?”“你以為,他沒有認出你嗎?”

“你以為,他沒有認出你嗎?”

……

她心裏突然一陣發寒。是了,其實夜嘉早認出她是誰。

就連她表演口技,到底是想複原什麼樣的場景,也許,對於小漁村發生的一切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他還是可以這樣若無其事,還是可以那樣笑嘻嘻地稱讚她的表演。

——這才是真正的可怕。這才是真正的可惡!

一念轉完,雲出全身都拔涼拔涼的,麵前的夜嘉仍然俊美無鑄,像天神在好心情時精雕細琢出的成品。

無邪無害。

可在她的眼裏,卻真如一個大惡魔一樣。

雲出突然很擔心許思思——她幾乎能看見,夜嘉會吃了她,像那些獅子一樣,張開血盆大口吃了思思,而後,一根骨頭都不會剩下。

心一急,話已經衝出口去。“思思,不要跟他走!”叫聲突兀而嘹亮。

場內頓時靜默。

夜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南司月也微側過身,眉間微簇,嘴唇動了一動。

如果細心,應該能看清楚他的口型。

是‘笨蛋’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