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因為精力不濟的原因,皇上的話簡單而隨意,隻是表達了他的意思,具體的詔書則全部交給了劉軒榮來撰寫。
“封為太子,入主東宮。於朕駕崩之後,繼承皇位。”皇上雙頰愈發的潮紅,呼吸也急促了起來。“朕駕崩之後——”
他目光落在了睿王和端王身上,“睿王與端郡王需在十日內啟程離京,前赴封地,無詔不得入京。”
這話仿佛用完了皇上所有的氣力一般,說完之後他就閉上了眼睛。沈鉞見狀下意識起身上前,“父皇……”
“朕無礙。”皇上睜開眼睛,示意他伸手過去,然後握住了沈鉞的手。“路朕已經為你鋪好了,朕不在之後,你當好好守護這沈氏的萬裏江山。”
沈鉞深吸了一口氣,“父皇,你且好好養養精神,兒臣如今尚且稚嫩還需父皇好好教導。”
皇上緩緩搖頭,“朕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劉軒榮親自撰寫詔書,第一份就是冊封太子的詔書,然後是廢黜皇後的,接著才是貶黜端王的,最後是睿王的。詔書寫完就由一旁的金公公接手過去,吹幹之後送去念給皇上聽。皇上的精神越來越差,他隻握著沈鉞的手不再說話了。
等著金公公把詔書念完,他才開口,“把朕的大印拿來。”
他鬆開沈鉞的手,在詔書上蓋上大印。
皇上氣息越發的薄弱,而這次蓋上大印卻讓他呼吸急促了些。沈鉞扭頭看向秦莫,“秦院判。”
秦莫上前診脈,轉而又給皇上補了兩針,然後端上了湯藥喂皇上喝下。
皇上深深吸了幾口氣,臉上的潮紅已經不見了蹤影,整張臉都透出了些許的蒼白。劉軒榮擦了一把汗,甚至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隻斟酌著詞句,下筆的時候手不要顫抖。
度日如年。
詔書撰寫完畢,皇上幾乎是用氣聲開口說話了。
“昭告天下。”
重要的事情都做完了,朝臣退出,禦醫們也都退了出去,隻留下秦莫一人守在一側應付情況。殿中安靜了下來,與之前緊張的死寂不同,這次是真的安靜。
隻有皇上越來越短促的呼吸聲從喉間發出。天色漸暗,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守了一天的人都沒有說話,葉姝此時單獨坐在一側,睿王妃和端王妃也隔著一段距離。
康嬪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就讓人送上了簡單的晚膳。
端妃看了看左右,勸道:“都吃些東西吧。”她說著走到了床邊沈鉞身邊,“太子也吃些東西,皇上病重,太子當照顧好自己,這般才好侍奉在皇上左右。”
沈鉞這才略微動了下,他緩緩鬆開了皇上的手。皇上此時已經昏睡了過去,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動作一樣,他手指微微動了下。
“父皇?”沈鉞見狀立刻湊上前,在他耳邊低聲叫了下。
皇上發出一聲模糊的聲音,沈鉞見狀道:“我先喂父皇喝些東西。”他從一旁金公公的手中接過的小碗,小心翼翼地喂了皇上小半碗,不時幫他擦拭唇角。
等著皇上確實不再下咽東西之後,他才停手換了端妃和康嬪在一旁照顧,與葉姝一同吃晚飯。
葉姝直到現在腦袋都是懵的,皇上為沈鉞安排好了一切。這簡直匪夷所思,皇上甚至廢後,打壓了睿王和端王,甚至讓麗妃離宮被睿王接走供養。
這簡直是把一切可能給沈鉞造成困難的人都處置了,而且他還限定了時間讓這些人離京,以免這些人逗留京中生出旁的心思。
這份安排可以說是煞費苦心,不得不讓葉姝覺得皇上怕是早就知道他熬不過多久了,甚至早就做好了這些打算。
隻不過,因為這次昏厥的突然,把一切都提前了。
聯想到之前皇上那次突如其來的指婚,葉姝不但沒有覺得輕鬆,反而覺得一顆心直往下落。
皇上可以說是算無遺策了,那麼他是否看出了沈鉞想要拖延婚期,想讓與郭彩綾的那樁婚事無疾而終呢?他會不會還安排的有後手?
她沒吃多少東西,沈鉞見狀親自給她另外盛了一碗黃金米的粥,遞了過去。
“我吃飽了。”葉姝低聲說,抬頭就看到沈鉞不讚同的目光。她難得有些心虛,沈鉞態度如常,幫她夾了些許的鹹菜,低聲道:“多吃些,今晚怕是要守在這裏了。”
葉姝明白,而沈鉞平靜如常的神色也在一定程度上安撫了她。不管沈鉞是否成為了太子,對她都沒有多少差別。
她應該試著多給沈鉞一些信任。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漸漸深了。所有人都安靜地守著,沒有人睡著。
皇上不時發出難受的呻吟聲,就在這樣的呻吟聲中一夜過去了。外麵敲起了鍾聲,天色漸漸透白,亮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床上的人猛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