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已是春深。芳菲已盡但桃夭卻初綻。

正如此時——

晨霧繚繞的山穀之中,芳草萋萋的淺河畔一棵桃樹便靜立其間。

透過這朦朧氤氳的水色晨霧,隱約可以窺見它那緋色綽約的身姿。傾斜的樹幹足有一人可抱,橫溢斜出的枝蔓上輕煙繚繞,似有若無緋色嫩綠點綴其間。此時它就如同輕紗曼舞的妙齡少女,仰身斜立似倒非倒,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攬入懷中好好憐惜一番!

可是,此時此刻若是有人行走在這輕煙彌漫的寂靜山穀之中乍然看到這棵夭夭桃樹,想來生出的斷然不會是什麼惜玉之心吧?!

或許膽小一些的看到它赫然出現的身影還會把它當作是惑人迷心的妖崇的化身,早已丟盔棄甲的倉皇逃竄去了!

隻因它如此美妙的身姿出現在此地太過唐突,出現在此時就更加的詭異森然!而這溫潤潮濕的地方又實在是它所不喜的…若沒有東西吸引它,它何故靜立在此?!還身姿如此妖嬈?

但若是路過此地的是死讀書的風流書生那或許就另當別論!想來定是會引以為驚奇進而附庸風雅一番吧!或許就此成就一首流傳千古的雅詩韻詞也說不定!

誰讓那些文弱書生總是對詭異又美好的事物持有很大的好奇心和同情心,就像少根筋似的樂此不疲!

但如果途經此地的是個好酒之徒呢?嗬嗬…大約就要行那辣手摧花之事將它剝個精光才會覺得暢快吧!

這不!那辣手摧花之人便來了……!

隻聽,淺河對岸的濃霧之中傳一陣腳步聲。

腳步匆忙中又帶有幾分滯澀,好像是被推著著被迫向前走著,生硬的踩的岸邊的鵝卵石咯咯作響!在這幽靜無風的山穀中顯得尤為清晰。但聽那腳步聲卻可以判斷來人隻有一人!

“唉…我這是何苦呢?!”就在這時晨霧之中又傳來一聲哀歎聲。

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是名少女的聲音!聲音清冷且空靈,潺潺如溪好聽又讓人心生平靜!

“唉…希望還來的急!要不我又要失眠一陣子了!”話落片刻又是一聲長歎傳來!

低緩惆悵的語調顯示此刻少女的情緒不高。

“本來就不知道還有幾年能活,這一折騰又要少活好幾年了!真是作孽呀!”霧中的少女自顧自的說著,腳步依舊匆匆不停。

原來她是個時日不多的人!

但此時她就算說著攸關生死的話,她語氣卻依舊是淡淡懶懶的,低低緩緩的沒有一絲波瀾,好像事情並沒有她說的那般急切嚴重?!

隻不過是她無聊之時的無病呻吟罷了!

但誰又會拿自己的生死開玩笑?!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吧!還真是能把人折磨的要死不活的!”

少女又是一番感慨,她的語氣依舊不帶任何情緒甚至還透著一絲調笑自嘲的意味。實在讓人無法相信她曾為此備受折磨,尤其是在她口中所說的她所剩時日不多的時候!

如此矛盾倒和她那生硬又匆匆腳步聲很像!讓然覺得她的行為和思緒不在一個頻道上。

莫不是她已看破了紅塵,能夠笑對生死了!

話落片刻,隨之白霧一陣輕晃一名少女便從濃白的霧中隱現,在滿是鵝卵石的淺河邊頓住了腳步。

她手提竹籃,身著一襲簡單的束身白衣,腰間係著同色的腰帶。或許是怕被濃霧打濕了頭發那本該披在外麵的白色紗衣卻被她披在了頭上並以玉簪固定。垂下來的衣襟遮住了她兩邊的麵頰,半邊的眉目,隻有部分的五官漏在外麵。但卻也因為這濃霧也變得有幾分蒼白虛無,令人看不真切!

此時她置身在這陰森的濃霧之中,一身別出心裁的裝扮加上她半隱蒼白的容顏,她就像是由這白霧幻化而成的惑人妖邪。

倒是應景的很!

隻見白衣少女站定在岸邊向河對岸張望。淺河的對岸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那滿地剛及腳踝的青草和那棵桃樹似有若無的隱現,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許是沒看到她想看的東西,少女略顯不耐的抬起左手遮在額前眯起眼睛向對岸仔細的觀望。

不知對岸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以至於讓她都等不及到了對岸再一看究竟,非要隔著這重重白霧探個清楚才放心。

正所謂霧裏看花什麼都別想看真切。隻會更著急!

果然下一刻便聽到了少女抱怨的聲音:“這霧真是討人厭!沒個消停的時候!什麼都看不清!”話落她又不死心的向前一步繼續張望。

腳下墊著鵝卵石,少女的白色錦靴險險的踩在水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