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鄭熙泰挽著低年級的崔美兒迎麵走來,他穿了一套極為時髦的藍白條紋西裝,外麵別出心裁罩了一件很有氣場的寶藍色繡雲紋真絲緞傳統韓式大氅,他那平日聒噪的舞伴裹在一身層層疊疊的湘黃色複古韓裝中,竟也有了幾分淑女的斯文。
幾人說笑著走進博物館大廳,這裏是典型的文藝複興時期宮殿風格,舞會是在華麗寬敞的荷蘭廳舉行的。這裏有和對麵三一教堂一模一樣的拱形花崗岩窗戶,拚花木地板經過兩百年風雨早已磨礪得光可鑒人。牆壁上鋪著雞血紅鑲金的絲質壁布,被燭台型壁燈隔開的空間裏,掛著一幅幅價值不菲的畫家真跡,包括那幅久負盛名的提香的名畫《歐羅巴的掠奪》。
整個晚上,同學們都大廳裏熱烈而歡快地舞動,盡情地歡笑。
在持續了四個多小時的瘋狂歡快氣氛之後,臨近午夜,走心時刻也終於到來,同學們似乎也意識到,一場青春的盛典即將進入尾聲,每個人臉上都顯露出一絲留戀不舍。
DJ小雅各布放了一首五六十年代的老歌《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辰辰牽起羽悠,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
從高曠的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燈光,投射在羽悠秀發間花冠型鑽石皇冠上,辰辰能感受到無數璀璨的光點像飛舞的螢火蟲般印在他深藍色西服的領口和胸前。
他凝望著羽悠平靜的麵龐,這一晚,他們除了暢敘幾年的美好時光,再也沒有觸碰下午在圓形大廳中談及的話題,然而,他知道,他們仍在仔細思考著彼此間說過的那些話……
藏著無限心事的鋼琴音,如泣如訴行將終了,羽悠聽到大廳門外的旋轉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篤篤篤……”腳步聲自上而下,由遠及近,恰合上了她此刻的心跳。
沉靜抬頭,厚重的大門一點點開啟,半明半昧的大廳裏投射進一縷奪目的光,那是夏日午後最明麗的一道陽光,白衣少年眉目如畫,裹挾著光,充溢著暖,一步步向她走過來。
尾指在琴鍵上落下最後一個音符時,辰辰恰走到她麵前,羽悠從琴凳上緩緩起身,絹衣冰綃的白絲緞色小禮服柔柔地貼著肌膚,有種沁涼的感覺,她從闌珊光影中飄忽而出。
兩人相對佇立,凝視良久,誰都沒有說話。時光如凝滯了一般,兩人似也要在這空曠大廳中站成兩座雕像。
羽悠羽睫微顫,幽幽開了口:“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約定好的事情,我何曾食言過?”辰辰輕聲答道,然後,又微笑著看向羽悠,靜默著等待羽悠的結語。
千言萬語凝於唇齒間,羽悠竟一時語塞,潔白貝齒輕噬薄薄唇瓣,神態裏盡是難得一見的局促不安,頰畔如醉酡顏映得星眸迷離,卻躲閃著不敢去看辰辰,幾次櫻唇輕啟都未開口說出一字。
辰辰見識過羽悠的清靜傲然,見識過羽悠的淡漠疏離,見識過羽悠的悲傷哀愁,見識過羽悠的篤定決絕,唯獨沒有見識過她的慌張無措,那一瞬間,他覺得這個謎一樣的女孩正在被解碼,她內心某種堅硬冰冷的東西正在一點點崩塌瓦解……
辰辰以一抹淡笑化解了眼前的尷尬,他說道:“四年前,曾有個懵懂少年……”他目光落在羽悠秀致麵龐上,羽悠回望辰辰,暗紫眸色藏了窗外花影,或許還有什麼別的辰辰無法盡數讀懂的內容。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天背井離鄉,來到一個遙遠國度,走進一片陌生而美麗的叢林,心裏對未知的世界充滿了無助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