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科學樓,莎倫老師走下一段長長的台階,在羅馬風格的石頭建築旁邊發現了羅伯特。他正和李恩、布雷克、肥喬等一大幫男生口沫橫飛地一邊聊著天,一邊從體育館的大門口走出來。
莎倫想起義廷第一天上她課的情景,不禁輕笑了一下,如今,她再也不必擔心這個男孩的口語不夠流利,他說的俚語已經能把他的美國同學逗得哈哈大笑了。
莎倫女士迎著幾個男生走過去,將信封一一遞到他們手中,義廷接過信封,有點兒懵圈。
不等他反應過來,就發現,身形靈活的李恩一把搶走了肥喬的信,大聲念了起來:“上高中這四年,一定要找到一個女朋友,還要幹一兩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他還想繼續讀,整個人卻已被肥喬抱住,信也被奪了回去。那個強悍的胖子還試圖反殺,從咯咯笑個不停李恩手裏搶對方的信,李恩手疾眼快,一下從胖子腋下鑽了出去,舉著自己的信朝氣喘籲籲的胖子出鬼臉。
反射弧比別人長了好幾圈的義廷,這才明白,手裏到底是一封什麼信,誰知早晚了一步,胖子喬來了個聲東擊西,佯攻李恩,突然對義廷發難,將他的信拿在手中得意地揮舞起來。
平日毛毛躁躁的義廷這次不但沒急眼,反倒看著肥喬一個勁兒地笑,這下把肥喬笑得有點兒毛了,他怕夜長夢多,趕緊從信封中取出義廷的信,看了半天直翻白眼。
“什麼鬼,來了美國還用中文寫信?”肥喬氣得哇哇大叫。
義廷不慌不忙地從肥喬手裏抽出自己的信,還故意氣人地朝他擠鼓了兩下眼睛,說:“小樣兒,拿自己當傑夫呢?中文一級都沒過的人,還想看懂我的信?你看過莎士比亞用中古英語寫的劇本吧?告訴你,我的信也是用中古中文寫成的!”
肥喬眨巴眼睛聽義廷一字一句說完,覺得十分高深莫測,臉上流露出一個諂媚的笑臉,問:“寫了什麼?”
義廷作出一副說了你也不懂的表情,道:“重大秘密,和外星文明有關,不能說。”
比義廷還要二的肥喬居然信以為真了,在耳邊比了一個電話的手勢說:“還是你厲害,給你打電話。”
在勞倫斯樓門前,和一幫鬧鬧哄哄的哥們兒道別,義廷回到宿舍,才展開自己的信。
看著上麵塗鴉般難看的中文,他噗地笑了一聲。那時的他啊,英文差到不足以給自己寫一封這樣簡單的信,緊接著,他就感到,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睛裏往外湧,很快模糊了視線。
“哥們兒:
學校淨整些新鮮玩意兒,讓給四年後的自己寫信。寫啥呢?我又不會整那些酸詞。
用英語寫?你還不如要了我的命呢,咱就用中文吧,不過四年後,說不定我把中文也忘光了,別再認不全上麵的字吧。
廢話不多說,直接上幹貨。
一來這個學校,我就喜歡上這嘎達了,他們給我助學金,不假,可我不是衝著學校有錢才來,學校餐廳好吃的賊多,這沒錯,牛肉、豬肉、火腿、培根……別說了,再說又餓了。
誰要是為了這些,就拿我當個啥都不懂的二貨,我就跟誰急眼!我喜歡這兒,是覺著,在這個學校呆上幾年,眼界指定會跟在我們鐵嶺那嘎達不一樣。
不過,我也瞅看出了,自己和那些大牛孩比,可不光是英語不行,學習也差了一大截子,一張嘴就被人笑話,可我這個人還挺嘴欠,就愛搭話插嘴啥的。
說實話,最鬧心的就是,我不知道自己啥時候才能聽懂老師同學說話,聽不懂他們說話,我咋聽課,咋交新朋友?
還展望四年,展望啥呀?隻要別蹲班,別被開除,能順順利利拿到畢業證,我就心滿意足了,這不是為我自己,我可是不想給咱中國孩子丟臉。
就寫到這兒吧。如果四年後,我還能看到這封信,就說明,我成功了!
咱四年後見!”
義廷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笑了。他成功了,他不但在A校生存了下來,還拿著全額助學金考上了夢想中的美國大學。
他想到兩年前的那個萬聖節。
那天,他從白馨蕊的塔羅牌中抽出了一張愚人,把自己嚇了個半死,他以為這是個凶兆,意味著自己是笨蛋,無法從A校畢業。
現在,他終於明白,愚人是沒有經曆千辛萬苦之前的智者,以一顆不經世事的純真之心,去信任、接納,以無所畏懼的勇氣和堅定不移的信念去創造和冒險,為自己開拓未來無限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