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我不會去澄清(2 / 2)

難道是為了我的競選支持率降低而哭泣,不像啊,至少那不應該是這種哭法。說辰辰對那件事不在乎,那隻是表麵上的,至少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甚至不能像羽悠此刻這樣毫無顧忌的哭泣。

或許是在桌子上窩久了不舒服,羽悠轉身奔到門口一架白漆木梯子旁,像投進親人懷抱那樣,用一雙修長手臂扒住木梯子繼續哭,仿佛木梯子是有生命的傾聽者。

辰辰站在門口,和羽悠咫尺之遙,對方哭得太投入,根本沒留意到他的存在。他站在門口左右為難,難不成,天才少女畫家們的創作日常都這麼驚悚嗎?一時間,他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默默離開。

羽悠又哭了一會兒,漸漸的,那種悲傷委屈的勢頭弱了下來。

辰辰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羽悠詫異抬起頭,看到辰辰,立刻窘得緋紅了麵頰,忙不迭地用手背擦眼淚,顯然是不願讓外人看到自己的狼狽,心虛且又戒備地問道:“你……來了……多久?”

“那個……剛……剛到。”

辰辰琢磨著,這該不會是大姨媽綜合症什麼的吧,最好還是自欺欺人地裝作沒這回事,省的一句什麼話又勾起她莫名傷心來,於是,他像個沒事人似的闊步走進畫室。

他側目朝畫架上望去,不禁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不知何時,畫架被換了一個比之前大四倍的,在他麵前的油畫布上,一幅巨大的作品觸目驚心地出現了,令他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漫天飛舞的花瓣占據了畫麵的四分之一,與花瓣的纖薄嬌美呈鮮明對比的是遒勁有力的樹幹,它們頑強倔強地向上生長著,就像《傑克與豆莖》裏的參天豆莖,又像直通天堂的巴別塔。在花與樹的間隙裏,畫紙所有空白處都被洶湧滔天的巨浪占滿……

這幅畫乍看上去很仙,很唯美,稍一凝眸就會被一種瀕臨覆滅的危機感包圍,辰辰完全不明白這奇幻的圖景中蘊含著怎樣深不可測的思想,第一個感覺就是目眩!暈!因為,整個畫麵充滿了洋流漩渦般的流動感,仿佛耳邊還能聽到山呼海嘯的巨響。

霎那間,他明白了羽悠痛哭的原因,看著這幅畫時,他竟然也有想哭的衝動。他不確定,這是不是人們常說的藝術作品的感染力,腦子裏卻湧現出《牡丹亭》題記中的一句話: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辰辰此時就是這種感覺,他深深吸氣,調動所有的理性告訴自己,我隻是在看畫,這幅畫是平麵的二維的存在,半天方才強行將自己的精神從畫作的震懾中剝離開。

他走進畫布,將臉湊上去,隻隔著不到十厘米的距離觀察畫作,驚訝地發現,作品的細部極其複雜,一如羽悠曲曲折折的內心世界。

樹的枝條裏有漁網、垃圾和廢棄的過山車;向上翻卷的海浪間除了無數白色的鷗鳥,居然還有一行駝隊前行的剪影;數不清的粉白花瓣上,細看之下竟是一雙雙神情各異的眼睛,和漂浮其間的人形……越是將畫幅是那個的細節看進去,辰辰越感到脊背發涼,繁複的細節似乎要撲出畫麵,而自己仿佛要被湍急的水流衝走。

從極致的美麗背後,辰辰看到了暗黑,那是羽悠心靈深處還不曾照進陽光的地方。

辰辰回轉身,羽悠早已恢複了平靜,一如往常那樣,用無波無瀾的明眸望著他,似乎她從來就不曾情緒波動過。

“所以,這就是你心裏的涅槃?”辰辰問。

羽悠點頭。

落地窗外,一樹櫻花已經盛放了,晚風吹過,落英繽紛,如同漂浮著暗香的細雪。羽悠畫作上的靈感或許還要感謝窗前這棵櫻樹吧。

“我能感覺到,畫裏潛藏著一股充沛的情緒流。看到它的人一定都能感受到。”辰辰抱肩,目光停留在畫作的。

任何華麗的讚美,對這樣一幅作品來說都是蒼白的,此時,他隻想說出內心的感受。

“是的,還要謝謝你帶給我啟發。這幅畫幾乎是一氣嗬成的,除了上課,我整天都在畫它,熬了整整七夜。我感覺自己就是《野天鵝》裏的愛麗莎,在不斷穿過荊棘尋找蕁麻,把手指都磨出血,也要在限定的時間內,奮力編織完長袖披甲,而那些披甲是編織給我自己的救贖。”羽悠透過開著的窗,望向遠方,像是在講訴別人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