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定睛去看對麵的紫衣服女孩,不由得心驚,眼睛也一陣發澀。剛才,他竟沒有注意到那個女孩是個亞裔,從側麵看,還和白馨蕊還有四五分相像。
羽悠一定是想到了那個已經離他們而去的女孩,她們不是朋友,甚至兩人之間的關係都談不上親睦,但是,人人都知道,白馨蕊離去的時候,羽悠仍傷心難過了很多天。
收回目光,羽悠走到畫框前,對著雪白的紙麵呼吸竟有些急促。
辰辰能看出,此時,她心中情緒翻湧,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創作欲望?然而,她的手仍在抖,而且抖得越來越劇烈。
辰辰心頭一急,想也沒多想,用力抓起羽悠握筆的手,就往畫紙上按去,他能感覺出羽悠手上有下意識反抗的力量,然而,一秒鍾的之後,當她手中的筆尖觸碰到帶著細微顆粒感的畫紙,這隻手不抖了。
或許是握慣了船槳,辰辰手上的力道早已今非昔比,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手正牢牢壓著羽悠的手,她根本無法在畫紙上運筆時,潔白的紙麵已經塗了一個大大的碳筆疙瘩。
好好的一張畫紙被他毀了,辰辰懊悔地鬆開自己的手,黯然地想著,羽悠已經把自己逼得夠緊了,自己還是不要再給她施加壓力了。
他仿佛這一瞬明白了很多,如今,羽悠才接受了幾次心理治療,即便希爾夫人再高明,羽悠恢複也是需要時間的,至於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達到想畫就畫的境界,恐怕沒人能給出一個確切的時間。
他頹然歎了口氣道:“先放下筆吧。這件事急不來。”
毫不意外,辰辰沒有聽到任何回音,他抬眸,驚奇地發現,羽悠正不錯眼珠地凝視著畫紙,又進入了心無旁騖的專注狀態。
她開始在那個疙瘩周圍橫一道,豎一道地塗抹起來,動作很慢,生硬而笨拙,如同初拿畫筆的孩童正在一方白紙上努力摸索。紙上那些線條更是淩亂無序,如同他小時候看到過的,奶奶笸羅中理也理不清的舊毛線團。不一會兒,白紙右側偏上位置就出現了一小團黑乎乎的碳筆印,醜醜的,還帶著那麼幾分幼稚可笑。
好吧,反正這張紙也廢了,不如先讓她重新感受一下畫筆與紙的接觸,好在她的手現在已經不發抖了。
辰辰舒了口氣,心中釋然。
忽然間,羽悠的手仿佛被另一個人附體,下筆速度陡然加快,縱然辰辰不懂畫,也能看出,紙上的線條變得淩厲,下筆輕重拿捏得如有神助,線條粗細,甚至連收尾的虛化都給人一種妙不可言的美感。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掃過紙麵,辰辰心裏又涼了。不得不承認,新畫出來的線條和白紙右上角的炭筆疙瘩相比,靈動美妙了許多,然而,一堆線條深奧而怪誕地分布在白紙上,卻完全看不出形狀,那柔軟而富有生命的線條又絕對不是一幅抽象畫的底稿。
辰辰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不是體力上的透支,而是精神上的,他坐回到羽悠身後的椅子上,按住隱隱作痛的腹部,靜靜看著羽悠在畫紙上忽而急促,忽而舒緩地塗抹,目光漸漸失焦……
他想起半年前,自己和文瑾侃侃而談地分析,她畫作上莫名其妙出現的天鵝;想起他從簽名上的差異,判斷出羽悠具備很高的畫畫才能;又想起他是如何千方百計說服羽悠參加這次比賽……
原以為,一切都將朝著正確的軌道走下去,然而,理論和現實永遠是有差距的,是他把一切都設計得過於理想化了。
照現在的情形來看,他當初勸說羽悠報名參加這個繪畫比賽,本身就有操之過急之嫌。
“噠”地一聲輕響,將辰辰從胡思亂想中喚回。
羽悠已經擱下了畫筆,正退後幾步偏頭看著畫紙。
辰辰心中希望的小火苗早已被一盆接著一盆的冷水澆滅,他甚至不敢再看那張畫紙。
這時,羽悠轉過頭望著她,眼神裏帶著一絲欣悅與竊喜,辰辰戰戰兢兢地將目光再次投向畫紙,竟從椅子上緩緩起身。他一步步走到畫架前,難以置信地看著上麵的畫,畫中出現了一位姿態優美的舞者半身背影速寫。
極其洗練,虛實結合的線條勾勒出女孩的穿著練功服的後背、纖腰、臀部和手臂邊緣的線條都是斷續的,卻能讓人感受到身體自然的弧度,和的柔軟的肌膚質感。
從畫麵上能看出女孩典雅的側顏,下巴和脖頸間的輕描淡寫的陰影處理,更立體地凸顯出女孩氣質上獨特之美。